酒桌上見信變。
前一刻還在好言相勸甚至討好顧長禮的人,瞬間換了臉,豎眉瞪眼怒意沖天,毫不客氣地向顧長禮討要錢兩。
若是尋常商賈,被借走錢,忍也就忍了。
可顧長禮出來的這一桌要麼是坊間還算小有名氣的文人墨客,要麼是兼職的同僚下屬。
一起喝酒吃飯的人,總得稱得上顧長禮的份,不能隨了末流。
畢竟顧家的夫人和爺再如何丟臉,顧長禮依然還是江東的地方郡守,眾人都會給他一些面子。
所以顧長禮寧愿待在外面流連忘返,也不惜得回家氣。
時間一長,就染上了醉酒廝混,到借錢的陋習。
一開始江東郡守的面子還很好用,慢慢的,同僚、下屬都有些不耐了,于是顧長禮就開始借用顧文君的臉面。
京城里關于顧文君的事傳得這麼熱鬧,江東周邊也漸漸聽到了一些風聲。
不人快信以為真,顧文君要做公主殿下的駙馬了。
對此,顧家也是迫不及待地認下這件事,連首輔都看不眼了,只盯著蕭允翊公主說事。顧長禮花天酒地,胡吃海塞的時候,吹噓過不。
眾人想到顧家馬上就要和皇室搭上邊,心頭熱忱,不得多和顧長禮請客,結關系。
于是借錢也是十分爽快,從來沒想過顧家會還不出錢。
誰曾想,原來顧家的老爺顧長禮竟然是浮夸賣弄,顛倒說的人!
難怪這家的夫人心思狹隘,容不下旁人,兒子又空有才子名頭,結果爛泥扶不上墻,合著結是在顧長禮這兒!
看看,現在這兒都有樣學樣地壞了,甚至因為說話嚼舌被抓進京城衙門!
顧長禮還不信,推開了撲上來要說法的人,激反駁:“你們胡說八道!”
“我們胡說?是你昏頭了!”
有人把信展開在顧長禮的眼皮底子下讓他看,“你看清楚,這一筆一劃,這不是你那嫡顧瑜的字跡,還能是誰的?”
“要不要把之前去你府上的教書先生請來,好好地認一認?”
顧長禮心里了一片,他本就不想看還揮手打掉信,恨不得把這張紙撕碎。“那也可能是別人仿的!
瑜兒才華出眾,還出過詩集!要是引起京城其他子的嫉妒,也不奇怪……”
他非要狡辯,說是顧瑜遭人陷害。這是別人偽裝顧瑜寫的信,為的就是敗壞顧瑜和顧家的名聲!
這把桌上那些人氣得不輕。
“顧長禮,你瘋了吧!這信里說的可是京城衙門!
同職務也比我們高出一截,顧瑜被抓進去就說明犯了大罪,誰敢冒著京衙的名諱做這種事?”
“既然鬧出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告訴本?我可是江東郡守!”
顧長禮更大聲了,他的氣一上來,臉又一次漲得通紅。
“你們也不想想,瑜兒在京城學坊的子班讀書,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學府的人會不說嗎?”
這句話還算有些道理,眾人有些猶豫之際。
顧長禮打掉了那信,竟然又掉出了另外一張紙,顧長禮想要撿起來,卻被其他人搶了先。他酒喝得最多,手腳不穩,自然爭不過。
對方沒有念出信上的原話,卻驚愕道:“這是……顧瑜問顧家為什麼不來接。之前就被京城學坊勸退了!”
“什麼!”
“顧長禮,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下,再也沒有人能忍住了,全都急得面紅耳赤,好像每個人都喝了一整壇酒似的。
顧長禮真的懵了:“我不知道啊!”
他也想看一眼那信,可是酒水在胃里翻滾,他的腦子也暈一團,別說字了,顧長禮連人影都看不清楚。
別人卻以為他還在裝傻充愣,氣得不輕:“你還想狡辯!”
“顧長禮,虧你還是郡守呢,說這種渾話你還要不要臉了!”
“把錢還回來!”
顧長禮當然不能任由他們撕扯。就像那句話說的,他畢竟是一方郡守,還得保住自己的臉面,于是急急道:“就算瑜兒出事了,顧文君還有公主——”
“快住!”
有人沖上來捂住顧長禮的,“你兒都因為這件事坐牢了,你可別害我們啊,顧大人!”
那手掌上來,帶著熱烘的溫度,把顧長禮的唾沫都悉數堵了回去,讓他好一陣作嘔。加上心急躁,胃里翻江倒海,顧長禮兩眼一翻,當場吐了出來。
“嘔!”
這下,連那個口口聲聲喊“大人”的都忍不住罵了一句:“混賬東西!”
一個廂房雅間,鬧哄哄一片。
別說小二都看得目瞪口呆,就是外面的客人們也都聽得一清二楚,詫異極了。“顧瑜竟然也被退學了,還被抓進了衙門!”
“天啊,這不是和顧瑾一個樣兒嘛!真是給江東丟人現眼吶!”
“真是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都是一家子,怎麼可能出了顧瑜一個乖的,本就是一樣的貨!”
也有人嚇了一跳:
“原來之前說的那些事,什麼公主什麼皇家的,全都是顧家自己想的啊?”
“哎喲我們也議論過好幾次,這罪名不會降到我們頭上吧。”
酒客們甚至說:“幸好顧家拋棄了顧文君,不然顧文君說不定也要被養廢。”
“嘭!”
一個撞門聲打斷了廳堂的熱鬧,竟是顧長禮沖了出來。
此刻他衫凌,襟上還沾著嘔吐的臟污,腦袋門上的帽子都不翼而飛,發髻散,往外冒著刺出來的頭發,渾上下都散發著濃重的酒氣。
旁人目瞪口呆:“顧……顧大人?”
這還是那斯文儒雅,注重禮儀的顧長禮嗎?
要不是江東人人都認識郡守的臉,還會以為這是從外地來的醉鬼。
顧長禮看都沒看他們,直接舉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臉,然后轉就從酒肆里跑了!外面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呢,接著雅間里就傳出罵聲。
“他跑了!”
“見鬼,這次的酒錢還想賴在我們上!”
“趕追啊!”
顧長禮卻顧不上后那些罵了,他只想離開那片烏煙瘴氣的地方。他這麼沽名釣譽,最不得旁人的嘲笑鄙夷,于是忙不迭地逃竄回家。
而且顧長禮也想弄清楚一件事。
他這幅樣子急匆匆回府,讓顧家的婢見了都是一驚。
“老爺?你回來了……”
“給我讓開!”顧長禮連表面功夫都做不下去了,毫不客氣地推開擋路的一干下人,他怒氣沖沖,“蕭清樂呢?讓蕭清樂那個毒婦出來見我!”
用不著婢去請,這陣仗,早就驚了蕭清樂。
郡主夫人趕來就看見顧長禮這不統的渾噩樣子,蕭清樂幾暈厥,氣著:“顧長禮,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你還記得你是江東郡守嗎?
你不要臉,顧家還要臉!”
然而這句話扎進顧長禮的神經,讓他快炸了,“我兒子不中用,兒也廢了,現在顧家還有什麼臉面!”
蕭清樂怔住,咋舌:“你……你怎麼知道瑜兒的事?”
“你早知道?”
顧長禮的神繃住一瞬,然后被涌出來的怒火堆一張兇神惡煞的鬼臉,他瘋狂地撲上去,揮出了一個拳頭。
“啊!”
蕭清樂尖都沒發出來就被撲倒了。
“原來是你在故意瞞著我,賤婦!這是你的主意,是你把顧瑜送去的!”
顧長禮瘋了一樣,好像全推到蕭清樂上,就能排除自己的問題。他怒吼著:“是你毀了我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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