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衛恒要娶的人是蘇問春,趙琛愣了一下,隨后低低的笑出聲來。
在沒出事之前,他還曾想過,看在蘇問春這麼乖巧聽話的份上,等他順利繼位以后,他可以抬蘇問春做個妃子。
這人和他在京中見過的人不一樣,雖然蘇灼投敵叛國了,但并不妨礙把收后宮,反正說這樣做是為了鉗制蘇灼,那些大臣也不會多說什麼廢話。
只是沒想到,一眨眼他了階下囚,卻了昭西王的兒,要嫁給衛恒做太傅夫人。
“衛恒人品很好,又長你許多歲,你嫁給他,余生想必都會很順遂。”
趙琛淡淡的說,蘇問春愣住,他這樣的語氣,倒像是在誠心祝嫁人以后能過得幸福,蘇問春遲疑片刻才開口:“謝太子殿下吉言。”
但他早就不是什麼太子殿下了。
趙琛臉上的笑意消散,復又問:“之前送你的哨子還留著嗎?”
“嗯。”
“收好。”
趙琛意味深長的說了這兩個字,本能的,蘇問春偏頭朝牢房門外看了一眼,繞過轉角就只剩昏黑的一片,沒有影子,什麼都沒有。
若是蘇時寒站在外面,聽見趙琛的話……
“他不會告訴趙熠的。”
趙琛開口打消蘇問春的顧慮,隨口著趙熠的名字,沒了兄弟手足那點誼。
然后蘇問春聽見他說:“王敗寇,趙熠這一局棋下得很漂亮,我輸得心服口服,司家沒了,皇后沒了,我和太子妃應該也命不久矣,但玄兒年紀還小,他不敢輕易傷害玄兒,你做了太傅夫人很好,以后你可以多看顧玄兒一點。”
“臣自當照顧長孫殿下。”蘇問春毫不猶豫的回答,下一刻又道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不過臣會勸長孫殿下不要一直活在仇恨之中,皇室傾軋太可怕了,他若要復仇,必將引發另外一場腥風雨。”
被卷其中的,終究大多數是無辜的人。
為了一己之私讓無辜的人去送死,蘇問春不能接。
“我馬上就要死了,復不復仇也不干我的事,你要如何做,聽從自己的本心就好。”趙琛勾笑笑,并不在意趙玄日后如何,便是想得再多,也無力改變,到了這個時候,他倒是通了許多。
趙琛這樣回答,蘇問春一時倒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趙琛揚聲高喊:“蘇大人,出來吧!”
蘇時寒提著燈籠從影走出來,練的打開門鎖走進牢房,蘇問春不知道他們倆在打什麼暗號,趙琛屈指輕輕扣了扣桌子:“詔書拿來,我簽字,蓋印。”
蘇時寒從袖袋里拿出一卷黃澄澄的卷軸和一塊翡翠綠的印鑒。
雖然是第一次看見,蘇問春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昭陵承襲兩百余年的太子印鑒。
蘇時寒把卷軸在桌面上鋪開,字是倒的,蘇問春只囫圇看見自愿退位幾個字。
趙震珩沒留下冊立趙熠為儲君的詔書,趙熠就用這樣的法子讓趙琛退位,將儲君之位讓給他!
這個自愿,不過是哄騙天下人的一個幌子吧?
垂在側的手不自覺蜷握拳,趙琛和蘇時寒都沒再說話,所有的一切都安靜的進行,趙琛在卷軸空白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加蓋太子印鑒,等墨跡全干,蘇時寒把卷軸卷起來,和太子印鑒一起重新收回袖袋。
這兩樣東西是他今日出城的目的,回去以后,是要給趙熠差的。
這個人,似乎完完全全淪為了趙熠的一個工。
“太子殿下,一路走好!”
收好東西,蘇時寒拱手朝趙琛行了個大禮,帶著蘇問春走出牢房,兩人往外走的時候,兩個獄卒端著好酒好菜往里走,肩而過的瞬間,蘇問春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兩人的背影發怔。
“送行飯?”
“嗯。”
蘇時寒也停下,兩個獄卒很快繞過轉角沒了蹤影,到都是昏黑的,森冷的風一陣陣往骨里鉆,蘇問春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蘇時寒,你覺得你現在做的事是正確的嗎?”
“是非黑白,向來都是上位者說了算。”
蘇問春看向蘇時寒,借著昏黃的燈籠亮,只看見一雙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眸,那里面沒有明晰的是非對錯,什麼都沒有。
“你也會想做那個上位者?”
“站得高點,總沒有壞。”
站得高的人,總是在俯視別人,而不需要仰別人,自然是沒有什麼壞的。
嚨哽得厲害,蘇問春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大步朝外面走去,生怕慢了一點,就被這個森冷黑暗的吞噬一樣。
出了大牢下山,日頭已經有點斜,但很溫暖,蘇問春曬了一會兒太手腳才暖和起來,把外套扯下來還給蘇時寒,兩人坐馬車回宮,一路上很安全,兩人也沒再說話。
進宮以后,蘇時寒去找趙熠,蘇問春直接回了啟辰宮,意外的發現宮門口的護衛都已經撤了。
轉念一想也是,讓位詔書已到手,趙琛也死了,還關著趙玄做什麼呢?
蘇問春快步進了啟辰宮,繞過兩道回廊,意外的看見衛恒和趙玄面對面在院子里坐著品茶。
衛恒約莫不是以太傅份進宮的,他穿的是一天青繡蒼松常服,玉冠束發,面平靜從容,抬手倒茶的時候,淡泊寧遠如同歸田園的高人。趙玄坐在他面前,難得沒了前些時日的冷沉郁悶,出些許孩模樣。
許久沒見趙玄這樣,蘇問春一時沒敢上前打擾,轉走,衛恒卻已看見了,溫聲輕喚:“綰綰回來了?”
他們訂下婚約許久,八字合了許多遍,小字也都換了,如今當面聽見他這麼自己,蘇問春卻還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臉立刻發燙,著頭皮走過去:“不好意思,打擾衛大人了。”
“不打擾,我與殿下一直在等你。”
“等我?”
蘇問春詫異,衛恒看向,臉上帶了笑:“嗯,我與三殿下商量過了,我們婚禮的時候,想請長孫殿下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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