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眉目冷然，沉聲道：“你們北狄人的兄弟，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大漢當然不信這話，一雙眼睛狠狠瞪著李兆，眼珠子里充了，眼神直勾勾、惡狠狠的，“要不是你指揮作戰不利，右賢王就不會死，我們的兄弟也不會死！”

　李兆心下冷然，不聲地問：“哦，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又能怎樣？”大漢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吐沫，直了直子，揚起馬鞭指著李兆，“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管你的份是誰，哪怕你是北狄皇的親兒子，我也要去北狄皇免券告你一狀，讓你付出代價！”

　說著，大漢打馬便走。

　許多人在地上休息，盤膝而坐。

　看見大漢和李兆的沖突，他們的目不由一亮。一個個換著眼神，都很心。

　打了敗仗，自然應該有人負責。

　眼下右賢王已經死了，哪怕讓右賢王為這件事負責，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讓這個細皮的公子哥為此負責，他們也能寬一寬心！

　李兆眼神冷了冷，翻上馬，從后頭追上大漢，和大漢并肩而行。

　馬兒一溜小跑，跑得并不快。

　大漢也是人困馬乏的狀態，幾次暗暗使勁，都沒能甩開李兆的馬。

　煩躁之下，大漢惡狠狠地轉過頭，聲音拔高：“你跟著我干什麼！”

　“我只是想讓你放棄先前告我狀的念頭，僅此而已。”李兆沉聲，“這次攻打秦家軍的兵營，的確是不順利。但造這個結果，人人都有過失。你要在北狄皇面前，將這件事的罪責都推到我上，我是絕無可能承認的。”

　“嘿，你不承認？”大漢仰天冷笑，笑聲張狂，“我告訴你，你不認也得認。我警告你，小白臉，你別再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惹我厭煩，否則，你信不信我把右賢王的死也推到你頭上。現在，你立刻從我面前滾開！”

　他竟敢如此說！

　李兆眼神一冷。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李兆手邊的長刀一，驚然出鞘！

　長刀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的彎，掠過大漢的咽。

　大漢只覺得脖子上一痛，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見自己的嚨上，有一道線噴薄而出。

　那鮮。

　“你，你……”

　大漢瞪大了眼睛，捂著脖子，巍巍地指著李兆。

　下一刻，他的轟然倒下。鮮在冰涼的沙地上，開出妖艷的花朵。

　大漢在沙漠上搐兩下，徹底沒了生息。

　自始至終，李兆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靜靜低頭，拭著已經回到手上的長刀。

　其他北狄人看著這一幕，不由噤若寒蟬。

　北狄人再悍勇、再不怕死，那也得是死在外人手里、死在戰場上。至，那樣還有道理可言。

　然而李兆，卻分明是不打算跟他們講道理的！

　“方才那人要誣陷我，已經被我殺了。”李兆下了馬，隨手將大漢的馬也牽了過來，冷眼看著面前眾人。他的聲音過臉上的銀面發出，異乎尋常的沉悶，“你們還有誰不服的，大可以站出來跟我說。”

　沒人說話。

　李兆環顧四周，緩緩地問：“既然如此，你們就是沒人不服了？”

　還是沒有人開口。

　“很好。”李兆點了點頭，沉聲，“我希你們記住，你們現在所說的話。各位都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若是有人在事后想起這件事，又覺得不服，想要將它報告到北狄皇那里……到時候，我認得你們，我的刀卻認不得你們！”

　“我、我們知道了。”

　一個北狄人著頭皮開口。

　李兆微微點頭，神滿意：“其他人呢，都知道了嗎？”

　迫于力，其他眾人也都點了頭。

　李兆這才安心，帶著一群人離開了大漠。

　回到北狄王庭，李兆徑直去見北狄皇。

　來到北狄皇免券，他未曾瞞，直接將奇襲秦家軍營寨失敗的事，告訴了北狄皇。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背上還著一支羽箭。

　北狄皇看著李兆，臉數度變化。

　他的眼神一點點變冷、危險，恨不得直接將李兆碎尸萬段！

　李兆咬著牙，忍著后背上的疼痛單膝跪地：“皇上，恕罪！”

　跪下來的時候，他的有一瞬間的不穩，將背后的羽箭暴在北狄皇面前。

　看見那支箭，北狄皇閉了閉眼，怒氣稍稍減退些許。

　在這次行里，李兆也傷了。

　不過，這樣也好。好歹李兆只是無能，還不是跟他們北狄離心。這個高級間諜，并沒有失去自己的價值……

　“李兆。”

　北狄皇冷靜下來，沉著臉了一聲。

　李兆微微低頭，側耳恭聽：“皇上。”

　“你這次害死了我們北狄不人，按理說，朕本來該送你一起去見長生天，向他們賠罪。”北狄皇沉聲，“念在你也了傷的份上，朕尚可不和你一般見識。”

　李兆咬牙磕頭：“多謝皇上！”

　“只是。”北狄皇話鋒一轉，“這一次的事，是因秦家軍而起。朕不可能放過秦家軍，你明白嗎？”

　李兆臉一凜：“我明白。”

　“很好。”北狄皇滿意地頷首，李兆，“你過來。”

　李兆依言走過去。

　北狄皇手寫了一份詔書，給李兆。

　李兆有些疑地問：“皇上，這是？”

　“這是我要和你們大衍王朝的皇帝，談的條件。”北狄皇微微冷笑，“我知道，他也看不慣秦家。”

　李兆帶著疑，低頭看了那張紙條一眼。

　僅僅一眼，他便變了臉。

　北狄皇在紙條上，邀請代宗和自己一起下手，除掉整個秦家。可對于代宗而言，這樣的要求不是與虎謀皮，又是什麼？

　李兆輕聲道：“皇上。這樣的要求，大衍國的皇帝未必會答應。”

　北狄皇微微瞇起眼睛，花白長眉后頭的視線無比銳利。偏偏他的聲音又很輕，這讓他整看來，像極了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禽：“他會答應的。”

　李兆蹙眉。

　北狄皇又是怎麼知道，代宗一定會答應這件事的？

　李兆遲疑了片刻，不知是不想答應北狄皇的條件去做這件事，還是單純的迷。

　北狄皇看見李兆的模樣，冷哼一聲：“怎麼，你還有問題要問？”

　“沒有。”李兆猛地回過神，連忙搖頭。他知道，北狄皇是個不喜歡別人有太多問題的人，“這張紙，我一定會帶到大衍王朝皇帝的手中。”

　“很好！”北狄皇滿意地點點頭，一揮手，“太醫呢？去給卿治傷。”

　伺候在旁邊的太醫聞聲，拿著醫藥箱走出來。

　李兆微微苦笑，沖太醫微微點頭。

　太醫笑笑：“公子，請吧。”

　“有勞了。”

　李兆禮貌地道了一聲，和太醫一起前往偏殿。

　太醫拿了刀子，為李兆拔箭。

　此時此刻，距離那只羽箭的時間，已經足有六七個時辰。箭頭旁邊的已經生長了不，將箭尖包裹在里頭。

　太醫無奈之下，只能拿了一把尖刀，將埋在李兆里的箭頭一點點挖了出來。

　“唔……”

　李兆悶哼一聲，背后浮現一陣陣的冷汗。

　劇痛之下，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仿佛過了一百年那麼久，太醫終于將那只箭頭挖了出來。

　叮當一聲，太醫將箭頭扔在旁邊的托盤里，扔了出去。

　李兆痛得目模糊。不經意間轉過頭，一眼看見托盤里的箭頭上，刻著兩個小小的篆字，是“秦歆”。

　秦歆。

　那個有趣的人……

　遠遠比他想的，要有趣不。

　李兆瞇起眼睛，心忽然了。

　……

　一轉眼，又是三五天的時間過去。

　趁著這幾天的功夫，秦家軍的人，將程家村那些深北狄之害的村民全都妥善地安置好了。愿意從軍的，就讓他們從軍。對于那些不愿意的村民，秦志自掏腰包，發放了他們一些銀兩，又送他們回了家。

　至此，對于這件事的理，終于塵埃落定。

　秦歆本來想讓程漢山回到家里，伺候田地。然而程漢山死活都不愿意這樣。最終，秦歆還是不得已，將程漢山留在了邊。

　程漢山自此便為了邊伺候的侍衛。

　這個邊鎮來的漢子很沉默，很懂得分寸。秦歆留著他在邊待了幾天，對程漢山也是欣賞的。

　而秦然和秦志，也對最終的決定表示滿意。

　時間又是一晃。

　這天，程漢山找到秦歆，低頭道：“大小姐，我想離開秦家軍半天，回家看看。”

　“回家？”

　秦歆聽得一怔。

　現在的程漢山，哪還有什麼家啊。他家里的老父和妻子，不都被北狄人給殺了麼？

　“是的，回家。”見秦歆不明白，程漢山便簡單解釋了一句，“今日，是我家里人的頭七。”

　原來如此。

　在大衍王朝的習俗里，頭七，是下葬的日子。

　秦歆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從荷包里掏出一點散碎的銀兩，遞給程漢山：“拿去買兩口棺材，妥善安葬了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