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的話，大出秦歆意料之外。

　從小到大，對于秦歆上戰場的事，秦志一向是贊許的。也不知道今天，他的態度為什麼會變這樣。

　秦歆沉默了下，問：“為什麼？”

　“這樣的事，哪有為什麼。”秦志搖搖頭，笑道，“你一個孩子，見多了刀兵，總歸是不好的。以后嫁人了還是滿的腥風雨，可怎麼辦？”

　秦歆蹙眉：“沒有這樣的事……”

　袁景知忽然道：“沒事，孤不在意。”

　秦歆神一僵。

　秦志轉頭看了袁景知一眼，贊許地微微一笑：“不錯，太子殿下果然和那些俗人不一樣。不過，即使太子殿下您并不在意此事，歆兒今日還是不能走。”

　秦歆不明白：“就算不能走，父親你也總得給我一個理由才是。這到底是為什麼？”

　“你要留在這里，替我們看守中軍。”秦志給了秦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打仗這件事，重要的并非只有兵馬。同樣重要的，還有一個穩定的后方。歆兒，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這一點，秦歆自然知道。

　只是對秦志的理由，卻是難以相信的：“所以，父親讓我留在這里，就是為了留給你們一個穩定的后方？”

　“那是自然。”秦志著胡子，點頭笑道，“讓歆兒來做這件事，為父放心得很吶。”

　“可是……”

　秦歆蹙眉。

　倒不是一心想要往前線奔。只是，放心不下袁景知。

　“好了，沒有可是。”秦志丟給一個意味深長的目，“歆兒，你且好好待在中軍就是。”

　秦歆知道秦志的，也知道他決定了的事，便是無可轉圜的。

　抿了抿，生生地咽下到了邊的抗議，不說話了。

　……

　大衍王朝，宮廷之中。

　眼下，上朝的文武百剛剛散去。

　代宗雙手拄著膝蓋，大馬金刀地坐在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中，面沉。

　北狄前線那邊的消息，就在今天稍早的時候，已經傳到了宮中。

　北狄人夜襲了秦志的軍隊，想要殺他一個措手不及。然而，他們的意圖輕而易舉便被秦志破解了。不僅如此，秦志還一反攻勢，出手殺了北狄的右賢王。

　北狄的右賢王，是個狠辣的角。在大衍王朝的臣子們看來，此人乃是大衍的心頭大患。此番右賢王被秦歆當場殺，怎不令人彈冠相慶。

　聽說這個消息，許多大臣開心不已，紛紛表示秦志當真是國家柱石，中流砥柱。只要有秦家軍在，則邊境無憂。更有人沒口子地好好夸了秦歆一番，說小小年紀便有乃父之風。

　一片贊揚聲里，只有代宗神微妙。

　在大臣面前，代宗還勉強維持著高興的神，夸獎了秦志父一番。只是，離開了大臣們的眼睛，代宗的表就沒那麼好看了。

　秦家軍……秦家軍。

　他們怎麼就那麼能干！

　要是他們不小心讓兵營失守，自己不就有了召他們回來問罪的借口。甚至，若是北狄人下手狠辣了些，讓袁景知那小子死在邊境，那該有多好！

　代宗神明滅不定，很是沉。

　他在座上一坐，便坐到了中午時分。

　眼看著午膳時間就要過去，邊伺候的大太監再也不敢拖延，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諂道：“皇上，該用午膳了。”

　代宗此刻滿肚子的惡氣，哪有心用午膳，冷冷地坐在那里不說話。

　大太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了一聲：“皇上……”

　代宗忽然暴起，拿起茶盞往大太監那邊狠狠一砸：“滾！”

　茶盞碎裂數片，其中一片鋒利的瓷片，劃過大太監的額角。

　大太監連一聲哎喲都不敢，捂著額頭默默離開了金鑾殿。

　來到外頭，自有小太監為他清洗、裹傷。

　大太監坐在外頭的臺階上，長吁短嘆，心下很是擔憂。

　這段時間，代宗真是越發的難伺候了。就連他這個伺候多年的老人，心里頭也時不時地生出一些力來。唯恐自己行差踏錯一步，就被暴怒的代宗當了出氣筒。

　大太監正在發愁，冷不防前頭明黃的一閃，一副駕儀仗，遠遠地出現在了皇宮一角。

　大太監頓時一凜。

　眼下，宋皇后已被足。在這宮里，有資格用駕的人，便只剩下一個。

　那就是，太后娘娘！

　大太監連忙揮開裹傷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迎上前去：“奴婢參見太后！”

　“嗯。”太后淡淡看了他一眼，了手，示意坐輦下的轎夫停下腳步，“起來回話。”

　“是。”

　太監小心翼翼地起。

　太后問：“皇帝呢，還沒出來？”

　“這……”

　大太監臉上的笑容變了變，看上去有些為難。

　一看他的表，太后就知道，此刻代宗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了。

　微微點頭：“行了，本宮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大太監松了口氣，連忙離開。

　太后又給云英遞了個眼神。

　云英在太后邊伺候已久，一看這眼神，便知道了太后的意思，沖著旁邊的轎夫們道：“你們也都下去，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

　“是，恭送太后！”

　轎夫們齊刷刷地答應了一句，抬著坐輦走開。

　云英扶起太后的手臂：“娘娘，您慢著點。”

　“嗯。”

　太后容淡漠地點點頭，上了臺階。

　進了金鑾殿，云英回過頭，把門關上了。

　房門一關，這金鑾殿里的線，頓時就昏暗了不。

　而太后的臉，也倏然從淡然，變了嚴厲。

　“皇帝！”

　太后惱怒地低喝一聲。

　龍椅上的代宗聽見聲音，驟然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了自己暴怒的母親。

　“母后？”代宗神變化，“您怎麼來了。”

　太后抑著冷笑里的憤怒，大步走到代宗邊，一甩袖子：“哀家若是不來，還不知道你對這件事的態度，居然荒唐到這個地步！”

　代宗神變了變，有些惱怒地問：“是誰把這件事，告訴母后的？”他定要拆了這些長耳朵、碎子的骨頭！

　“你不用擺出那種表來。”太后冷笑，“皇帝，沒有誰把這種事告訴哀家。哀家只是來看看你，誰知就撞見了你這個樣子。皇帝啊皇帝，你當真是個不的東西！”

　此時此刻，哪怕太后再如何偏心子，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比起長子，這個子的確是差遠了。或許此時此刻，若是高宗還活著，況便會有些不同。

　太后話里的失，毫不加掩飾。

　這樣的眼神，未免太過傷人。

　代宗被太后看得心頭一哽，神便沉了下來。

　不，好個不。

　自打他的兄長登基以來，每個人都在說他不。

　原以為登大寶，黃袍加，便可以永久擺這樣的名聲。然而今日，太后的出現讓代宗察覺到。即使他的權力再大，在許多人心中，他始終還是那個不的東西。

　所以，那些人才會如此支持袁景知。

　既然如此，他索就將袁景知也殺了，免得讓那些人再生出許多惦念來！

　代宗冷笑片刻，目兇。

　太后對皇帝的憤怒猶自不覺，還在絮叨：“秦志在前線剛打了個勝仗，你便擺出了這般憤怒的模樣來。知道的人是覺得，你在為太子的事而苦惱。可不知道的人，就要以為你是在嫉賢妒能，甚至是不愿意看見秦志打這場勝仗！皇帝，你要謹慎些！你……”

　“母后。”代宗打斷了太后的話。

　太后微微一怔，有些不悅：“怎麼了，皇帝？”

　“母后不消再說，兒子已經知道了。”代宗忽而微笑起來，笑意平和，“朕會嘉獎秦志，大大的嘉獎他們一家子。”

　對于代宗的態度，太后很是滿意。

　然而轉念想想，卻也覺得疑：“你的想法，什麼時候這麼豁達了？”

　“朕一直豁達得。”代宗微微瞇起眼睛，“母后可能還不知道吧。這一次，秦志的獨出手殺了北狄右賢王，是大大的功臣呢。”

　“哦，竟有此事。”太后聞言不由驚訝，“可當真是將門虎，不遜乃父之風了。”

　代宗笑道：“誰說不是呢。朝廷對于這樣的子，理當有所表彰，是不是？既然如此，朕將進京城也是合合理，母后說是不是？”

　代宗的目的，不難想通。

　太后蹙眉：“皇帝，你要謹慎些。”

　“兒臣自然謹慎。”代宗笑著點頭，“兒臣從未想過，要針對秦家的小姐。兒臣針對的人到底是誰，母后心知肚明。”

　太后默然。

　不消說，代宗出手將秦歆帶京中，目的肯定是為了袁景知。

　以代宗的手段，若是這一次他當真功，那麼，袁景知定然非死即殘，再也不能爭奪大位。

　想想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太后心底掠過一不忍。只是，這抹不忍也是稍縱即逝。

　對于接下來到底是誰即位，太后并沒有什麼意見。畢竟不管是誰在位，都得尊為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