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瑤回到山腳下的招待所，夜已經很深了。

推門進去，那人在床上睡得一不。屋裡留了盞臺燈，他的廓模模糊糊。以前他的睡眠就十分好，大抵心地單純的人都是如此。有時候簡瑤甚至覺得羨慕，因為你看著他睡覺，就覺得睡眠對他來說，就像是一種。

現在也是如此，他躺的筆直，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全，還像那棵樹。今晚，眉目亦很安詳。

簡瑤輕手輕腳洗漱完，換好睡，掀開被子，悄悄躺下。

這段時間忙於蝴蝶殺人案，兩人不是歇在警局，就是各自回去睡，想來這竟是時隔一年來，第一次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

以前不覺得這個詞有什麼特別。可如今仔細咀嚼，心中悲傷。

也稍稍有些惋惜……今晚，他居然先睡著了！不過，他已看不到了，可能也不能夠……

盯著他的臉看。還是那張臉，白而瘦，眉眼漂亮。鼻梁高高的顯得意志堅定，頭發老老實實服在額頭上。

簡瑤忍不住探頭過去，親了他的臉一口。

過了幾秒鐘，他手抱住了的腰，猛的往前一摟，簡瑤的心居然強烈跳起來，整個人也在他上。

他垂下頭，整個人好像還沒完全醒，額前黑發擋住了他的眼睛。可他的手卻好像完全清醒了，進了的睡裡。

“薄太太……我等你好久了。”他說。

簡瑤的心怦怦地跳。可這時另一個念頭卻冒進腦海裡，低下頭，又往他懷裡蹭了蹭，像從前那樣，說：“除非你答應，從今往後，都讓我跟著你。”

薄靳言沉默不語。

簡瑤輕聲說：“好不好啊？”

他忽然歎息：“你變壞了。”再不像從前那樣，對他予取予求了。

簡瑤抱著他說：“我只是更清楚自己要什麼了。”

他不說話，也不肯放手。簡瑤聽著他口的心跳聲，也有些心了。

不過，他的可半點沒有放棄的勢頭。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他幽幽歎了口氣，然後竟然用的某個部位，在上蹭了蹭。

簡瑤全的都要湧到臉上了，可他不說話，也不妥協，就是蹭幾下，又蹭幾下。簡瑤知道自己完蛋了，原來只是想在他意志最脆弱時借機談判，現在的防線卻完全被他這幾個無恥又直率的小作攻破。畢竟時隔一年了，的都快麻了……

黑暗中，簡瑤的手慢慢向下。

他的立刻頓住不了。

簡瑤的嚨也有些發幹，但到底是已婚婦，作也算嫻，況且極了解他的，這是他最喜歡的……

猛然間，他轉頭朝向，黑暗中，似乎看到他睜開的眼睛，但是裡面沒有澤。

他握住了的手腕，但並沒有阻止手上的作，更像是縱容。

“我很想你。”一語雙關。

簡瑤答：“我也是。”

“繼續，不要停。”他把微熱的臉，靠在的肩窩裡。

“嗯……”

……

“簡瑤，有些事，我現在無法告訴你。請你一定相信我。”

“嗯，好，我什麼都聽你的……都聽你的，除了……”

“我希你常常笑。你現在總是不笑。只有你的笑聲，能讓我靈迸發，鬥志昂揚。”

黑暗中，簡瑤抬起頭，捧住他的臉，想要直視他。他卻已低下頭，將的徹底封緘。

他到的，他那麼悉黑暗，將的服都掉，覆上的。彼此溫暖而固執的。

“你……能找到嗎？”忍不住輕聲問。

“老司機不看地圖也能掌控方向盤。”他淡淡地說。

簡瑤在心中罵了句安巖，咬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果然用行證明了自己的話，還不忘悠然地問：“薄太太還有任何疑慮嗎？”

“沒、沒有了……”

——

次日清晨。

以薄靳言、簡瑤、方青等人為鋒面，大批武警追隨，聽候機調遣，對整片山區展開地毯式搜索。

石朋的記憶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一行人走了幾個小時，來到半山腰。你若到過中國南方，當知道很多山嶺，依然荒無人煙；很多村落，一家一戶之間隔的距離是兩座山。所以他們走到這裡，往上已經沒了路。

“接下來怎麼走？”一名負責搜索的刑警組長問，“是繼續往上，還是沿著下山的路，進旁邊的山區？”

方青蹲在路旁，仔細觀察日照和地形。薄靳言聽簡瑤低聲描述完周圍環境後，果斷地說：“上山。”

方青也點頭同意：“上山。”

安巖：“為什麼？”

薄靳言答：“‘他’不僅心思細膩、計劃周，是高智商罪犯，還是一名悍匪。山上能夠更好的藏，披荊斬棘對於他來說，算不了什麼。況且十多年前，這一片的山林應該還沒有現在這麼茂，那麼對於石朋、陳謹這樣的孩子來說，山上探險更有吸引力。”

方青說：“我也大致看了山上的地形，並不是完全不可越過攀登。我同意上山。”

安巖撥弄了一下手中的電腦，然後抬頭說：“據衛星雲圖，這座山頂上共有十多地質構造，可能存在山。有些在懸崖上，並不好找。”

薄靳言：“我們還等待什麼，等待奇跡降臨嗎？出發！”

方青笑了，簡瑤看到他和安巖都相視而笑，然後同時看向薄靳言。眼神中仿佛在說：哦，這個毒舌的家夥，又回來了。

簡瑤走在薄靳言旁，著他神態淡然、有鋒芒的側臉，仿佛又回到了昨日，那個特案組，默契十足，人人皆鋒芒。只不過現在，他們四個，是否都變了？變得更冷了。

是的，就是薄靳言說的那個詞：冷。

他說在邊，他的心無法冷。

不，不同意。明明是他們的殼都更冷更了，可他們之間，是愈發溫熱的核，聯系著啊。

簡瑤快走幾步，問薄靳言：“你覺得我們會發現什麼？”

薄靳言答：“我們也許會揭開一段塵封的曆史。”

有趣的是，再往山上走了一段，又有了路。不過並不是那麼明顯的路，雜草被踩踏，路徑稀疏，像是被人走出來的。搜索隊便沿著小路繼續擴散推進。很快，到了一岔路口。

那是一片樹叢，從地上的痕跡看，左右兩側都有人走過。

方青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說：“右側有模糊足印，布鞋，男人，42寸。高應該在160-165左右，看樣子像是老人。後跟著力、磨損嚴重，鞋印中有量牛糞，很可能是當地農民。左側草已幹了，路徑也不那麼明顯，看樣子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薄靳言在兩條路旁都側耳傾聽了一下，然後下了決定：“走左邊。右側的路離公路太近。’他’不會選擇這樣的位置。”

……

刑警：“前面怎麼走，一面是坡，一面是坡。”

方青看了一會兒說：“先搜索面。因為面線照耀，更容易暴自己。”

薄靳言：“同意。”

……

“懸崖上果然有山！”安巖喜道。

薄靳言淡淡地說：“不用看，浪費力。”

“為什麼？！”

方青淡淡地“欺負”了一下安巖除IT以外的智商：“因為搬運難度太大，容易跌落峽穀、留下痕跡。而且當年的小孩們也爬不上去。”

中國警察擅長“人海戰”，並且也依據高超的刑偵技巧、堅韌的決心和人海戰，造就了“命案必破”的出業績。但眼前這麼大一片山區，如果一寸寸搜索，只怕要派出500警力，連續搜索好幾日，才會有收獲。

可是今天在薄靳言這一隊人的帶領下，才百餘警力，才一天時間，已經搜索得快差不多了。隨著暮漸漸降臨，目標區域一寸寸小。他們仿佛離真相，也越來越近了。

天就快要黑了，搜索難度越來越大。

他們面前，是一片林。

這片林，地於3/4的山腰上，面，距離公路很遠，幾乎沒有人跡。地質堅，無法種植任何有價值的農作。但是，並非艱難到無法通行。雖然看地圖離公路很遠，但方青發現，林的背面看似坡很陡，實則只是山石林立，且有很多捷徑。若從中穿行，從公路上到這片樹林，也只需要一個小時。

不找不知道，可以說，這裡幾乎是一個得天獨厚的藏匿地點。

“有發現！”有刑警喊道。

簡瑤等人循聲去，搖晃的手電筒線中，夜幕的映照下，樹林深赫然有什麼東西一排排立著。

離得近的警察已看得分明：“是鐵網！”

大家都是熱一——在這樣荒無人煙的深山裡，出現人為鑄造的鐵網，還不人激嗎？

幾個離得近的刑警，已經快步沖了過去：“裡面好像真的有個山！”

他，把山用鐵網圍了起來？

簡瑤等人隨其後。就在這時，薄靳言耳朵一，聽風辨聲，出聲示警：“當心！”然而已經晚了，沖在最前面的一名刑警，已失足掉了下去。堆積的枯葉草叢下，居然挖有陷阱！只聽那刑警一聲慘，方青沖到前頭一看，一米多深的陷阱，裡頭竟然豎了數尖木樁。好在木樁不是很長，也不是很深，那刑警被刺中後背和大，流了很多鮮，但看起來並沒有生命危險。其他刑警立刻小心翼翼地將他從陷阱裡拉出來，派人送往山下治療去了。

“是為了防止野和萬一有人誤。”方青說。

薄靳言點頭。

警察們避過了那些陷阱，來到鐵網前，方青拿出攜帶的工，剪開鐵網。就在這時，安巖盯著鐵網，忽的一愣。

因為他看到鐵網頂端，有個黑小裝置，剎那有亮閃過。

他一拉薄靳言的胳膊，說：“老大，我想我們可能已經驚他了。他會知道我們已經來了——鐵網上裝有信號發。”

薄靳言卻答：“意料中的事。他那樣謹慎周，怎麼不會給自己設置最後一道預警屏障？而且他既然現世作案，那就是已經決定放手一搏，不計後果了。”他由簡瑤攙扶著，也越過了鐵網。

天已經徹底黑了。

這很深，黑而幹燥，壁嶙峋。

起初，在手電筒的照下，沒有發現任何人跡。但地是平的，明顯被人打理過。有幾巖壁上，還有燭臺，有殘留的燭。

然後壁和地面上，開始出現某種深褐的陳年痕跡。點點滴滴，一團一團，越來越多……

走到最深時，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個天然的圓形的地下石室。壁上，全掛著人。

不，是白骨和腐。

有的還有人形，有的已白骨。有男，有；有年，有老人。

有的像馮悅兮一樣，被釘蝴蝶，畫在牆上。

有的背後的圖案經年累月，已經模糊不清，可是雙手雙腳，還像蝴蝶一樣蜷著束縛著。

一共12，便是12只蝴蝶。埋藏在這深山歲月中。

……

簡瑤全都被寒意籠罩，握住薄靳言的手。

偌大的，數十名警察，竟再沒有一人，發出半點聲響。

……

你可知真正的殺人蝴蝶，比起那蹩腳的膽怯的模仿者，遠遠安靜得多，冷酷得多。人命在他手，不過如蠶蛹轉眼末。

沉溺了半生，痛苦了半生。

無人可懂，無人寬恕，無人救贖。

而今，他已無法忍那漫長折磨的黑暗，即將破繭蝶，飛往之下。

然後，心甘願地死於短暫的極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