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機和攝影都就位完畢，場記打板聲一下，這場戲正式開始。

樓雪生垂頭站在崖邊，手扶朱欄。遠白雲堆砌雪，墨山鋪陳連綿而無盡。江湖往事悠悠如，彷彿在他眼底浮掠影而去，再消散於風的盡頭。

他經歷了太多，紅香消玉殞，知憤而墮魔，好友因俠就義……世上恩怨如，卻是一又一，永不停歇。

或許從人跌落茫茫紅塵開始，便南北無依，困於翻天覆海的寂寥中，難以。

但人是會累的。

樓雪生疏離而冰冷的眼中流出一疲憊，不染塵埃的白袍也有些松垮。他嘆口氣，緩緩抬頭，彷彿將先前肩上背負的虛無的擔子給緩緩放了下來。

那是江湖的道義與責任，亦是累了他一生的疲憊負擔。

這時，柳夢歸提著劍匆忙來此找師父，他還年輕，未真正進江湖，對發生的一切事都到新鮮與熱，眼神奕奕飛揚。

「師父。」柳夢歸瞧見樓雪生，三步做兩步跑過去，眸眼亮得宛若有溢出，「師父！我聽雪梅山莊的莊主說中原六月會有試劍大會，屆時江湖所有厲害的門派都會參加，我們如果現在出發，六月剛好能夠趕上！」

「夢歸。」

樓雪生微微轉的一瞬間，柳夢歸突然覺有雪落了下來。

柳夢歸稍稍端正了站姿，偏頭輕輕問道：「師父？」

樓雪生罕見的笑了，說是笑，也只是角稍稍有了弧度，苦與無奈並起，化作一聲嘆息：「夢歸，你出師了。」

柳夢歸怔在了原地，眼睛的緩緩黯淡了下來，嗓子因難以置信而微微發：「什麼……？弟子跟隨師父不過兩年，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學會，師父是不想要弟子了麼……」

樓雪生溫看著柳夢歸，手了他額前的頭髮，再拍了拍他的肩，沈聲道：「為師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了，你天資聰穎，悟極高，哪怕我不在你的邊，將來也一定能大有所。」

柳夢歸像是懂得了什麼，微微垂下頭，低聲道：「你是不是要走了，師父？」

有風吹過樓雪生泛白的鬢發，他抬頭遠目：「從今往後，江湖上不會再有我樓雪生的蹤跡。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便是我唯一與這人世間的聯繫，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住——」

柳夢歸重新抬起了頭，屏氣凝神。

樓雪生負手玉立，聲音雖不大，卻一字一句都錚錚有力：「其一，生命可貴，無論份，無論長短，應珍之之……」

他開始緩緩踱步。

「其二，之一字，本就奢侈，不可強求，如若有幸得遇相惜之人，唯有真誠二字。」

「其三，雖說眾口鑠金，但勿隨波逐流而莫衷一是，做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

柳夢歸聽進心底，不知為何，眼眶竟有些潤。

「最後……」

樓雪生停下腳步，似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神恍惚了一陣。這時，天空中突然飄起細雪，覆上他的眉目，清寒骨。他緩緩闔目，突然輕鬆的笑了，面上融化的雪好似淚，一朝劃落，埋沒於風中。

「夢歸，人間可畏，但江湖可逃。莫要自縛塵網，倘若將有一日，你到疲倦了，便放下一切走吧。」

落雪飄進柳夢歸的發間，他持劍孑立，不知不覺中，竟直了脊背。雖柳夢歸此番聽得一知半解，卻已牢記於心，無形之間，他將樓雪生放下的道義與責任，擔在了自己的肩上。不知前路如何，但他已經準備好了。

樓雪生抬目遠眺：「好遼闊一片天……」

……

「卡！過了！」

安靜的現場立馬熱鬧起來，導演開始迅速招呼大家：「下雪了！趕把設備都搬進去！」

有人還在討論：「這雪下得絕了，氣氛恰到好！我都差點以為這雪是咱們劇組人工降的了。」

楚舟因為冷著子，正準備進屋穿服，恰好撞上鄧卓。

鄧卓面目和藹地笑了笑，鼓勵道：「演得不錯，是金子總會發，總有一天別人會看見你的，加油。」

楚舟面激，微微鞠躬：「多謝鄧導給我這樣的機會。」

鄧卓拍拍他的肩膀：「趕進屋吧，別冒了。」

楚舟進屋穿了服，才開始覺得有些暖和了，便出門四張，尋找傅洵的影，想著怎麼樣也該道個謝。

他細細回想方才的對戲，不由覺得傅洵演戲實在是太厲害了，自己的緒完全是被對方所調起來的，以至於沈浸其中。以前總聽人說與好演員對戲是種，楚舟今天總算深刻理解了這句話。

楚舟從前一直演網劇，質量高低不定，但高的也高不到哪去，且搭檔的演員大多不太會演戲。他本在演藝圈邊緣浮浮沈沈，鬥志被消磨得所剩無幾，旨在養活自己便足夠，但此番僅與傅洵對了一場戲，便如食髓知味，竟有些貪心不足了。

簡直讓他夢回最初對表演滿是憧憬的自己。

由儉奢易，由奢儉難。

「你呆站在這兒幹甚麼？」

楚舟被一句話打醒，抬頭一看，傅洵已經了戲服，裹著個大棉襖抱著保溫杯站在他前面。

……看來男神私底下還接地氣的。楚舟暗暗想。

「我在找你……」楚舟鼓起勇氣抬頭直視傅洵，「我想當面謝謝傅老師。」

傅洵平靜道：「如果是因為暖寶和茶的話，不必放在心上，舉手之勞罷了。」

「不是。」楚舟微微垂下眼瞼，語氣真誠，「傅老師的表演太好了，多虧了你，我才能重新回憶起演戲原來是件這麼開心的事……總之，這次能和傅老師搭戲，我到很幸運。」

傅洵看著楚舟沈默片刻，這場戲對他來說稀松平常，自然無法對楚舟同，一時不好說什麼，只好緩緩鼓勵一句：「你也不錯，加油。」

不遠助理和工作人員正在喚他，傅洵便轉離開。前方有許多扛著相機和燈的攝影師和娛樂記者，還有很多接他下班，站在欄外興地呼喊，一片熱火朝天。

楚舟注視著傅洵走遠的影，輕輕笑了，聲音低到似與自己訴說：「我果然還是喜歡演戲啊。」

日薄西山，天逐漸向下沈去，影子將世界分割為二，明晦相。

傅洵站定在線下，楚舟則轉走向線照不到的影中，兩人的距離逐漸拉長，最終遠到連影子都互不相見。彷彿兩個不同的世界相一瞬，而又終於重新分離了開來，走向了各自的軌跡。

……

其餘瑣碎的事都理完後，楚舟回家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機給小莫姐發了條微信：「最近還有什麼我可以參與的新本子嗎？」

沒有收到答復，他百無聊賴，便開始刷微博。他切剪蘭舟的微博號，看見同一條微博下面，自己被艾特了很多次。

楚舟點開一看，原來是有人搬運了某娛樂論壇帖子的鏈接，他好奇地點進去一看，橘界面下一個大標題赫然目：

【有人最近很火的剪蘭舟嗎？這一定是個部人員吧！】

看見一個「」字，楚舟忍不住起了一手的皮疙瘩，心想現在網友怎麼不就來去的，別人的事和他們有關係嗎？現實生活中得有多閒。

楚舟繼續往下翻，帖子容大致是：剪蘭舟剪的每一對向CP都會真，實在不像是巧合，應該是部人員提前知道風聲，再把CP剪了出來。

下面評論很多都在附和：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

【熱搜一上我就這麼覺得了！故意製造一個噱頭吸罷遼，不然怎麼可能這麼神。】

【服遼，這一看就是部人員想方式蹭熱度吸，你們還要討論？】

……

呵呵。楚舟在心裡冷笑兩聲，腹誹：我他媽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神啊！我磕個CP罷了，找哪說理去。造個屁的噱頭，我做剪刀手紅起來圖什麼，能放我演員簡歷里去演好戲要好角嗎？？？

相反，要是暴了演員份就不妙了，特別是在剪了自己與傅洵的CP視頻之後，不僅得被對面強大的唯軍討伐一輩子，還會被扣上同的帽子，按照國的況，那基本可以告別演戲了。

雖然他楚舟本來也不直……

楚舟無奈地小嘆一口，退回微博。微博還是比匿名娛樂論壇來得友好，評論大部分都是在為他說話：

【烏鮁魚，發帖的人比比這麼多又無錘，空手造謠，我看拿噱頭蹭熱度的是他吧。】

【我服遼，你們圈能不能不要打擾產糧的太太啊，不開心別看啊。】

【人家辛苦剪視頻質量又好就紅了唄？產糧的剪刀手都酸，酸尼瑪呢，生活這麼不幸福？】

【人家免費剪視頻給你看，你他媽給錢了？沒給莫嗶嗶。】

……

媽的，說得太對了。

楚舟抹把臉，決定跳過這茬網友的閒逸致，又翻了幾條微博，發現關注的其他太太們也沒有產新糧。

他剛準備關掉微博，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小莫姐。

「餵？小莫姐。」楚舟開口打招呼，連忙問道，「是有新劇本找我嗎？」

小莫姐好像猶豫了片刻，緩緩道：「不是……楚舟，我有事要同你說。」

楚舟覺到了小莫姐的嚴肅，有種不太好的預，但還是屏氣凝神聽說完。

「楚舟，你簽約我們公司也幾年了，你其實是個很優秀的演員，不缺演技也不缺值，就是沒有機會。但是公司況你也知道，本來不大，最近也不太景氣，現在老闆主要將力和錢都投在了新招的練習生上，準備趁著國選秀風頭還沒過去，著重發展男團賺錢，公司的演員也沒剩幾個了……我最近也主要看著男團這邊，很忙，也沒多大機會照顧你。

這些都是莫姐心裡話，畢竟我帶了你這麼久，想真心為你好。如果你繼續留在我們公司，對你的發展可能是個限制，因為公司可能沒法給你爭取到好的劇本和資源。你的合同還剩一年，如果你對去向有什麼想法，莫姐會爭取幫你聯繫一下……」

楚舟嗓音有些抑不住的哽，苦笑一聲：「謝謝小莫姐，我知道了。」

「哎等等，我還沒說完。」小莫姐到了楚舟的低落，急忙道，「我為你爭取到了一檔新出的綜藝，明天你過來簽一下合同，半個月之後開拍。」

「綜藝？」楚舟語調微微一變。

「是呀，最後一年姐想仁至義盡一點。」小莫姐笑了笑，「這是青芒臺出的綜藝，你知道這個臺的綜藝一向很歡迎，只不過這檔節目之前國沒有類似的風格，並不能確定是否一定會火，所以投資商都比較謹慎……」

「不然怎麼會選上我呢？」楚舟瞭然於心，自嘲笑了，「自然是因為節目組留給嘉賓片酬的資金並不富裕，而我剛好很便宜。」

「便宜也有便宜的好。」小莫姐鼓勵道，「從你上省下的片酬自是要用在別人上，節目肯定會請厲害的嘉賓帶流量和造話題，這對你也是一個機會。」

楚舟真誠道：「謝謝小莫姐。」

「你要好好表現啊！依我看，這節目肯定開播就有話題。」小莫姐自信滿滿的嘮嘮道，「我聽節目組的人說傅洵也會參加，他這個大明星以前可是從來都不參加綜藝節目的！……」

傅洵二字一耳，小莫姐後面說什麼，楚舟便完全沒繼續聽了，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他居然又要見到傅洵了嗎？這是什麼況？

騙人的吧，太巧了。

兩條不同的軌跡，彷彿在冥冥之中，被一力量牽在了一起，並打了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