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要吃一口冰不容易,檀悠悠花了很多心思才找著了製作冰的冰樹籽,又讓下人在莊子里種,整整花了兩年功夫才得了足夠製作冰的原料,今年夏天才吃上。
因為難得,平時都捨不得吃,今天見著裴融覺著鬱悶,這才做了一鍋。這可好,才開心點兒,就被柳枝這個不穩重的丫頭給嚇掉了。
檀悠悠瞪著柳枝,眼圈漸漸紅了:「你賠我!」
柳枝束手無策:「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啦……您別生氣了啦……」
檀悠悠不依,小孩兒似地跺著腳乾嚎:「不,我就要生氣,你就是故意的,你們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對!賠我!賠我!」
「你下去吧。」梅姨娘打發走柳枝,先把地上的冰收拾乾淨,重新給檀悠悠弄了一碗冰,在邊坐下來,拿了扇子慢悠悠地搖。
檀悠悠嚎了一會兒,見沒人理自己,就覺著沒意思了,低頭看見桌上晶瑩剔的冰,便抬起碗來一頓風捲殘雲。
「別怕,換個男人不一定比這個好。」梅姨娘拿帕子替去角的糖水,聲道:「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沒有害怕。」檀悠悠絕不承認剛才的失態是因為不想離開這個家。
這個家雖然人口眾多,關係複雜,但有做作可笑、會悄悄給塞金銀的渣爹,有威嚴冷峻卻為人端正的周氏,還有覺著自己特聰明、其實冒著傻氣的檀如意。
最要的是,邊的梅姨娘把看作眼珠子,給了所沒有得到過的母和包容,捨不得這一切。
「是,你不害怕。咱們五小姐傻乎乎的,只要有好吃的,能玩能睡能舒服就行,什麼都不怕。才不怕裴先生老朽無趣呢。」梅姨娘捋似抓了檀悠悠的背兩把。
裴先生……這個戲謔的稱呼讓檀悠悠沒那麼傷心了,死皮賴臉地趴在梅姨娘懷裡,聲氣地道:「姨娘也覺著裴融是個老朽無趣的傢伙嗎?」
「可不是麼?你之前說他像是曾先生的師父,我今天見著越看越像,尤其是規定你坐那兒那一會子,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姨娘那會兒一直都看著聽著的?」
「當然了,我的寶貝在外頭和個臭男人待一塊兒,我怎麼能放心呢?」梅姨娘瞅著檀悠悠眼裡出快活的神來,悄悄鬆了一口氣:「你不是一直在問,我為什麼會跟你爹麼?」
「是啊,姨娘快告訴我!」檀悠悠來了神,八卦什麼的,比裴校長有吸引力多了!
「等你親前夜,我再和你說。」梅姨娘把檀悠悠拉了坐好,重新給梳頭打扮,叮囑道:「等會兒把這冰送一份過去,別小氣。」
檀悠悠不吭聲,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得到的食吃的。
「傻了吧?你不把他哄高興,將來他也為難苛刻你怎麼辦呢?比如說,你做了什麼好吃的,也想送一份過來給我吃,他偏不許……」
梅姨娘諄諄善:「雖不是只能靠著男人才能過活,但男人確實能幫咱們做很多事。你不是一直想接手我那個鋪子麼?像這樣,可不行啊。」
「我知道了。一定照辦!」檀悠悠不鑽牛角尖,這場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把自己收拾妥當,高高興興準備冰去了。
前院,檀同知帶了七八分醉意,眼睛發直,禿嚕著大舌頭沖裴融傻笑:「婿啊,其實我有些想不通啊,你這樣的份地位,什麼高門大戶的嫡不好娶,怎麼就看上咱家悠悠了啊?當然啦,咱家悠悠子好、樣貌好、多才多藝,不比那些高門大戶的嫡差,但出上終究是了那麼幾分……」
裴融靜靜地聽他說完,平靜地道:「不是高門大戶的嫡就一定好。過日子還是講究一個你我願,看彼此順眼,更多還要看緣分。相信世伯最有會。」
檀同知被這一句話撥了心弦,沉默半晌,灌了滿滿一杯酒,大聲道:「說得好!過日子就講究一個你我願,看彼此順眼,更多還要看緣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立刻大聲道:「當然了,你那未來的丈母娘是出好,為人好,沒有哪裡不好!」
話音剛落,就聽下人在外稟告:「老爺,太太來了!」
裴融啞然,檀同知沖他眼睛,笑嘻嘻地起去接周氏:「太太有什麼吩咐,只管讓人來說就是了,天這麼熱,怎麼還親自跑這一趟?」
周氏道:「我怕廚房怠慢貴客,特意過來看看。」
裴融起行禮:「給您添麻煩了。」
周氏一笑:「順便的,我這邊也有一件要事得請裴公子參詳。這是我們五小姐的嫁妝單子,我們是想讓姑娘風出嫁,都想給好的,就怕件違制或是不夠好。」
畢竟是嫁宗室,嫁妝需得拿得出手,卻又不能違制讓人抓住小辮子,確實是需要仔細斟酌。
裴融也不推辭,雙手接了嫁妝單子,逐字逐句一一細看。
周氏在一旁坐著,只看他是個什麼反應——這嫁妝比起高門大戶來不是很厚,但對於檀家這種小之家,真是儘力了。
而從男方對陪嫁的反應,又能看出很多事。譬如說,嫌還要做在面上,至也是貪心不的,以後一定不好相。譬如覺著厚而欣喜若狂,那也是個眼皮子淺家底薄的。
裴融卻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經,任何多餘的表都沒有,彷彿是在看別人的嫁妝單子,和他沒什麼關係。
周氏暗暗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檀同知。
檀同知眼裡一片清明,沒有半分醉意,不痕跡地給周氏遞個眼神,表示稍安勿躁。
「府上準備得很得,沒有任何不妥。」裴融很快看完嫁妝單子,又從袖中取出一份單子:「這是聘禮,請二位過目。本該由家父親自上門與府上商榷,但他不好,不良於行,還二位海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