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也歸寧，子出嫁後，首次回孃家探親回門，與婿偕行者謂之“雙回門”。

通常都是丈人在門口等兒，但李牧是在門口等老孃，心複雜，難以言說。其實整座逐鹿侯府的人，也就他一個人心裡彆扭，其他人都沒覺得有什麼，這種事在唐初的社會中，是非常常見的事，天底下又不是隻有李牧一個嫁老孃。

終於，遠遠見了莒國公府的馬車，在馬車前面，還有一位騎著駿馬的白公子引路。婚禮那日李牧沒有參加，不認得這白公子是何人，李知恩眼睛尖，道：“主人，引路的那位是唐府的小爺唐觀，長得俊秀吧。”

李牧耷拉著臉瞪過去，道：“俊秀個屁，小丫頭片子懂什麼？你給我記住了，他這個模樣，做娘娘腔，這種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以後給我離他遠一點！”

“哦……”小丫頭鼓了鼓，趁著李牧不注意，吐了下舌頭，躲到他後去了。

說話的工夫，車馬已經到了府門口。離得近了，李牧看得清楚，這個做唐觀的小子，長得確實是帥，要是換上後世的服，完全就是一個所謂的‘小狗’的樣板，李牧癟了下，對這小子的第一印象直線下降。

“兄長，初次見面，小弟唐觀，請兄長多多指教。”白年從馬背上下來，一鞠到底，禮數做足，臉上的笑容也是如沐春風般，讓人看著更來氣了。

這種來氣，倒不是說這個人有什麼討厭的地方。而是完全地出於嫉妒心理，就像後世很多孩子，自己腰上有游泳圈減不下來，看到別人發馬甲線的朋友圈，多半也會酸溜溜地說一句瘦有什麼用……其實就是嫉妒。

李牧也是嫉妒，他也很想長唐觀這樣，但是無奈這一世他出邊陲，日曬風吹，把他吹得黑不溜秋，現在還好些，他在突厥大營被俘的時候，臉都是皮的，更沒法看。他與唐觀之間的區別，差不多類似於後世務農的小夥和偶像男團員，本就不是一回事。

李牧按捺住心裡的嫉妒，也拱了拱手，道：“賢弟客氣了，兄長我山野村夫出，能指教你什麼？愧不敢當，請進請進，就當自己家裡一樣，不必拘束。”

這時孫氏和唐儉也從馬車上下來了，李牧趕過去見禮。孫氏年歲並不算大，再加上已經嫁給了唐儉，煥發出了第二春，容氣更勝往昔，加之錦華服的映襯，已經看不出在馬邑時候的模樣了。李牧不在心中慨，這人靠裝馬靠鞍，確實不是說說而已啊。

酒宴早已備下，把一應人等迎府中，即刻開席。

看得出孫氏在唐府過得很是舒心，眉梢眼角都是喜。唐儉也是真心喜歡孫氏，吃飯的時候，眼睛都在上流連。李牧看在眼中，心裡也替孫氏高興。若按照門當戶對來說，孫氏和唐儉怎麼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但眼下倆人如膠似漆，不得不令人慨因緣的奇妙。

“兒啊，娘想到一件事，想要跟你說說。”

酒過三巡，孫氏忽然開口。李牧趕放下碗筷，道：“娘，有什麼事您就說，兒子照做就是了。”

“娘昨日跟觀兒聊天，說起了他讀書的事。娘就想到了你，兒啊，你現在是縣侯了，可你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這怎麼行啊。娘打算讓你也去弘文館唸書，你意下如何？”

“我……這……”李牧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麼好。原來的李牧，確實是不認字。但現在的李牧，認字啊，還認得不呢，常用字三千五，基本全認識啊，大學本科畢業，總不是白讀的吧。雖然唐朝的字，有些繁跟後世不太一樣，但是看著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閱讀起來也沒障礙，怎麼能說是不識字呢？頂多是不會用筆，寫得難看而已！

可是這話又不能說，怎麼解釋？孫氏印象中的李牧，就是不認字啊！

見李牧說不出話來，衆人都以爲他是不好意思，尷尬了。唐儉趕幫忙圓場，道：“以前不識字，有可原，學就是了，李牧這麼聰敏的人，用不了一年半載，肯定把《千字文》背的。”

李牧聽到這話，心裡更是火大。唐儉所說的《千字文》，就是後世電視劇裡面私塾裡唸的那個。南北朝時期樑朝散騎侍郎、給事中周興嗣編纂、一千個漢字組的韻文。隋末唐初之時，已經是兒的啓蒙讀了。唐儉看似是說了句好話，但卻無形之中把李牧與黃口小兒列爲同等了。

李牧咬牙道：“娘，您有所不知，這些日子以來，兒子已經自學了不。現在除了字寫還得難看些，大部分的字都已經認得了。”

“真的？”孫氏皺眉道：“娘不信，也沒見你讀過書啊，你跟誰學的？”

李牧只好編瞎話，道：“我是跟思文學的，您不在跟前，怎麼知道呢。”爲了讓孫氏打消想要送他去讀書的念頭，李牧又道：“兒子現在不但認字，還會作詩呢。”

“作詩？”一直沒說話的唐觀聽到這兩個字，忍不住出聲，語氣驚訝。他正在學習作詩呢，弘文館的教授留了作業，要以‘邊塞’爲題，作一首詩。限七日工夫，已經過去了五日，四十來個學生只有兩個人卷，其他的都沒作出來，這作詩是那麼簡單的事麼？李牧說自己識字也就罷了，竟敢說自己會作詩，這牛皮也吹得太大一點了。

唐觀心裡不服，有心讓李牧出個醜，便道：“兄長既會作詩，正巧愚弟這裡有個難題。弘文館的教授留了作業，要以邊塞爲題作詩，愚弟斟酌數日也不得句，兄長既然會作詩，還請兄長賜教。”

他此時的心理，大概與李牧嫉妒他長得帥是一樣的。李牧瞥了他一眼，心中氣絕，這小子忒不識趣兒了，我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聽得了，跟著起什麼哄啊！想跟我較勁？老子是八歲就能背誦唐詩三百首的人，還能讓你嚇唬住了？

李牧轉看向唐觀，道：“邊塞爲題是吧？太過於簡單了。張口就來，你聽好了。”

唐觀笑地，心中卻斷定李牧不會作詩，等著他出醜。

李牧清了下嗓子，朗聲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戍客邊邑，思歸多苦。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閒！”

最後一句唸完，白巧巧、孫氏等人還好些，因爲們聽不懂。唐儉、唐觀、還有站在白巧巧後的李知恩，全都是一臉驚呆的表，如此佳作，真的是一個剛識字不久的人作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