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說著,輕輕的拍了拍周羨的肩膀。
“我帶周羨去見程非,程非也是這般說的,當年周羨初初中毒,本來輕鬆可解。可惜有的人以毒攻毒,將他裏的毒變得複雜無比,再要解起來,就困難無比。”
“周羨不怪你,是他的事。你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可知曉,天下有那麽多毒,沈家手中有那麽多人,為何非要你端了你做出來的毒藥,來毒死他們兄弟麽?”
沈觀瀾一愣,“為什麽?”
他也問過父親這個問題,可回答他的,是一個響亮的耳,從此父母兄弟,恩斷義絕。
“很簡單。沈家是張皇後的母族,你們一家早有異心,日後是要支持張玉的兒子做皇帝的。那麽為沈家未來家主,你怎麽可以同自己的敵人,為最好的朋友?”
“你不管是殺了周淵,還是周羨,勢必從此形同水火,他日戰場相遇,也不至於因為了惻之心,而壞了大事。”
池時說著,有些唏噓。
“人都說沈家人冷酷無,我看也未必如此。張玉乃是敵國公主,雖然被送回來之後使了手段使得自己過了明路。但是沈家人要想殺了以絕後患,有一萬種辦法,可是他們沒有。”
“沈家老三私造銀案一出,被判了秋後決。沈家人表麵壯士斷腕,同他劃清界限,立馬就尋了人跳出來,想要用汝南王府的免死金牌,救他一命。”
“再到你,雖然你麵上同沈家並無往來。可是周羨病愈回京之後,你作為給他治病的郎中,已經失去了意義不說。當年周羨中的是你的毒這件事,還有可能被程非穿。”
“於是沈家立馬安排了鉤吻,應該說你庶出的弟弟木桐。用當時地下河道試毒案,來證明你同沈家已經徹底決裂,你是站在周羨這一邊的。然後才有了你同趙蘭汀的親事。”
池時說著,異常的平靜。
“再到方春梁案,方春梁泄洪之後,心中愧疚難當。他在玲瓏山莊,找到了一塊石頭板。上頭寫著,玲瓏山莊的主人,協同他的弟子,用活人試毒。”
“玲瓏山莊的主人,便是你的師父。而他那個一起用活人試毒的弟子,就是你不是麽?”
沈觀瀾聽著,越發的驚訝,隨即自嘲的搖了搖頭。
“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原來你們一早就知曉了。我早年不懂事,同師父一起,的確是拿活人試過藥。後來,周羨中了毒之後,我便再也沒有拿人試藥了。”
“地下河道裏的人,的確是鉤吻殺的,同我沒有什麽幹係。”
池時搖了搖頭,“即便我說了你很多不好的話,可是周羨,卻是一無既往的相信你,因為他想要給你機會,讓你不至於萬劫不複。”
“你要娶趙蘭汀,周羨高興得不得了,給你選宅院,又給你四搜羅聘禮。趙蘭汀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他便已經找銀樓開始打金項圈了。”
“他在為他唯一的朋友沈觀瀾要做父親了而到高興,而你呢?你在做什麽?你說沈家人高高在上,喜歡安排你的命運,喜歡安排別人的命運。”
“你說拿人試藥是歧途,你再也沒有走過。可你拿著賴小蘭的命,拿著時雨,瓜嬸還有孫雪的命來測試人,把我們引到這裏,同你拿人試藥又要什麽區別呢?”
“你同你厭惡,背棄的沈家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沈觀瀾猛地站起了,他的子搖晃了幾下,複又坐了下來,眼前視乎越發的看不清楚了。
沈觀瀾想了想,“是吧,骨子裏流著的就是這樣的,又有什麽辦法呢?”
“你我心中清清楚楚,人本就有三六九等,有的人聰明又識大局,有的人就如同螻蟻一般,隻剩下貪婪。一個金冠而已,就會讓人自相殘殺,爭個你死我活。”
“就好像有的人,仗著自己先出生,明明廢得一塌糊塗,卻靠著吸著弟弟的而茍活到現在。就這樣的人,還要做國君。”
“大梁朝臣的眼睛,都屎給糊住了麽?我夢中的大梁,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張玉的兒子膽小怯懦,怎麽能當皇帝?”
“周淵是個虛張聲勢的紙老虎,這樣的人又怎麽令人信服?明明周羨你……”
周羨聽到這裏,憤怒的打斷了沈觀瀾的話,“沈觀瀾!”
沈觀瀾卻是笑了,“我記得小時候,我同你說我夢中的大梁的時候,你也是這般模樣。”
他說著有些落寞的低下了頭,“大人們的記,真的很差。沈家人也好,其他的人也好,都忘記了,我的夢想,不是要當什麽藥師,而是去做國君的左膀右臂。”
“隻是張玉的兒子也好,周淵也罷,這樣的君主,不配我獻上自己的忠誠。”
周羨聽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對話,他同沈觀瀾在小的時候,便有過一次。有且僅有一次。
那一日京城裏下了大雪,像是今日一般,他騎了馬同沈觀瀾一起出城打野,雖然野都沒有看到一,卻是在山頂上看到了無比瑰麗的日出。
太衝破雲霄,落下金,讓先前還一片的雪白的世界,瞬間像是鍍了金一樣,仿佛置地於一個嶄新的世界,一瞬間看遍了滄海桑田。
他激得嗷嗷了好幾嗓子,在沈觀瀾問道第三遍的時候,他方才聽見。
他說,“阿羨,你為什麽不自己做皇帝呢?你樣樣都比他強,不管是下,還是治國的想法,甚至連宮鬥,你都能比他活得久。”
“周淵若是沒有你的庇護,本就沒有辦法坐穩那個位置。你若是想當皇帝,我便拿回沈家,斬殺張玉母子,讓整個沈家倒戈於你,不服者誅之。”
“不是我有這樣的想法,我知道崔家,也是這樣想的。你做皇帝一定是有道明君,能征善戰平定天下,銳意革新。到時候我就是你的沈相,咱們兩個人一起。”
“你爹在位時的大梁,就像是下雪之後的大梁,而你做國君的大梁,便是太升起的嶄新的大梁!”
當時他氣得滿臉通紅,膛高低起伏著,憋了許久,憤怒出聲,“沈觀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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