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鐘響起。
小崽子們拔跑路。
一個個扔著帽子甩著服,那一個歡呼雀躍。
王憶關了教室帶著王丑貓回聽濤居,大迷糊下午蒸饅頭。
這兩天寒流突如其來,剛剛春暖的島上又變得蕭瑟起來,晚上海風一吹王憶得趕抿裳。
聽濤居前白霧縈繞,灶臺的鐵鍋上架起了蒸籠。
濃濃的熱汽從鍋蓋上蒸騰而起。
帶著面香味也帶著油香味,被海風吹的往南一個勁竄,竄進了下面的生產組里,引得不剛下工的人咽唾沫:
“真香,山上這是做什麼呢?不是,沒有味,不過真香啊!”
確實與無關。
下午大迷糊不知道從哪里弄回來一個咸菜疙瘩,他本想蒸了新饅頭直接就饅頭吃。
王憶看到后給切,加小蔥花、花椒和上次大膽帶來的干辣椒,又往碗里倒了半碗花生油。
大油蒸咸菜!
大迷糊正撅著腚在灶臺前伺候火勢。
老黃趴在旁邊烤火,它聽見王憶腳步聲立馬爬起來搖著尾去接人。
還是的營養富,沒喝幾天原本皮包骨頭的老黃已經見了,干枯暗淡的皮也有了點澤。
好看了許多。
最近引得村里公狗閑著沒事就過來聞它屁。
王憶問道:“饅頭還沒有蒸嗎?差不多了吧?”
大迷糊說道:“最后這點火了,再靠一靠,靠一靠就好了。”
濃濃的香味被風吹的竄,王丑貓拼命的咽唾沫:“那、那現在能吃了嗎?要不我嘗嘗能不能吃?”
大迷糊搖頭:“不行,剛才我嘗了,饅頭最里面還是不大行。”
“不過我還是吃掉了。”他又補充。
王憶不著急。
他帶著老黃進屋關上門給它開小灶。
現在臨期可就過期了,老黃卻喝的尾拼命搖擺。
王丑貓疑的問道:“大迷糊,王老師每天傍晚把狗子單獨帶進屋干什麼?你看它每次進去前都那麼高興,出來以后那麼滿足,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大迷糊轉過:“你是說王老師給狗子吃好吃的了?”
“對!”王丑貓說道。
大迷糊不在意:“那就讓它吃吧,反正我要吃饅頭吃蒸咸菜。”
老黃喝掉一盆子牛,饅頭也蒸了。
王憶出門看到火已經熄滅了,便端下了一個籠屜。
里面是白白胖胖綿綿的大饅頭。
寒風一吹很快就不燙手了,他招呼大迷糊和王丑貓進屋,三個人守著一盆子咸菜和一籠屜大饅頭開吃。
新蒸的饅頭很香,麥香味清晰。
油蒸咸菜的香味更明顯,咸菜吸收了花生油變得油汪汪乎乎,配上蔥花香到沒邊。
王憶咬了一口饅頭吃了幾條咸菜,滿口生香,麻辣開胃。
旁邊的王丑貓心滿意足的說道:“王老師太香了,你蒸的咸菜太香了,咸菜怎麼也能這麼好吃?”
王憶說道:“這咸菜用豬油或者油蒸才香呢,現在老師這里沒有豬油,等下次去城里,老師買一桶豬油,咱回來吃豬油鹵咸菜。”
王丑貓高興的蹦了起來。
王憶無奈:“你至于嗎?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你看你吃個飯蹦跶起來干什麼?”
大迷糊問道:“會不會是他噎住了?”
王憶仔細一看。
王丑貓臉紅脖子,一邊蹦噠一邊拍口。
他趕幫忙上去又又,王丑貓總算呼出一口氣:“差點噎死我!”
“誰讓你狼吞虎咽?”王憶責備他。
王丑貓低頭說:“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饅頭和咸菜。”
王憶拍拍他腦袋:“慢慢吃,饅頭有的是,咸菜也夠吃。”
然后他去洗手,說:“貓仔你今晚回去跟你爹說一聲,明天我給你理個發,你這發型太生草了!”
王丑貓低頭一個勁吃,顧不上回應。
山下的四個組里冒起裊裊炊煙。
海風一吹,夾雜著飯香味的炊煙便彌漫了全島,煙霧之中有滿足的歡笑聲。
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不過圖一口熱飯、一碗熱湯。
外島的漁家人不停的頂海風、斗海浪,從大海里撈一口食,他們搖櫓時候疲憊、撒網之后無聊,因為船小工差,所以收獲往往無幾。
可是付出不會欺騙漁家人,他們幾經疲憊每天總會勞有所得。
這些疲憊最后就需要食的,用不著什麼食,只要在冷風中有熱氣騰騰的一口飯,大家伙就心滿意足。
樸素的飯菜,是老百姓最淳樸的追求。
王憶一邊吃一邊嘆,趴在他腳下的老黃爬起來搖著尾去門口。
有人來了。
他出去一看是王向紅和王東喜,便招呼道:“支書你們來了?吃了沒有?我們饅頭剛出爐,你不嫌棄進來一起吃。”
王向紅沒回答,而是說道:“這是蒸饅頭了?聞著就香啊,前幾天剛磨出來的面吧?”
王憶再次招呼道:“我也不知道,上次去城里一起捎回來一點面,最近天冷,就跟大迷糊一起蒸饅頭吃,咱一起吃。”
王東喜高興的說:“好啊。”
“好什麼好?”王向紅瞪了他一眼,又對王憶笑了起來:“我家里做好了,不吃了,這會我和文書過來給你通知兩個事。”
王東喜不舍的往灶臺上看了一眼,道:“對,一個是明天清明節,咱學校正式開工,你要組織學生去給烈士掃墓;第二個是給你記工分的事。”
王憶詫異:“我的工資不是由縣里教局發嗎?怎麼還有工分?”
王東喜解釋道:“改革了,六幾年的時候上面說,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學校的現象是象,在農村應該由工人階級的最可靠的同盟者——貧下中農來管理學校。”
“當時我就干過老師。”王向紅補充道。
王東喜說道:“對,支書干過,村里老輩的貧農都干過,老壽星還來給學生講過課哩。”
“在這之前小學都是公辦的、國家辦的,后來出了侯王建議,咱小學就都改為民辦了,教員拿工分,據咱集的況來給工分。”
“隊里給工分,國家給補——這個補公助,我記得我上學那會老師的公助分三級,第一級一個月給14元,第二級每個月給7元,第三級每個月給3.5元。”
他們繼續給王憶介紹,現在天涯島的社員工資是按每天工分記算,隊里工分是按勞力強壯評比,有四個級別,分別是12分、10分、8分、5分。
全勞力中的強勞力記12分,都是活又累又懂技的,比如扎海參的、撒網拉網的、搖櫓的。
全勞力中的輕勞力記10分,這個要麼活累但不需要技,要麼有技但不累,比如王向紅和王東喜就是拿這個工分。
讓王憶詫異的是,大迷糊也拿這個工分。
再者是半勞力,8分的和5分的都是半勞力,婦收拾島上開墾出來的莊稼地、修補漁網、曬魚鲞和收拾漁獲是8分。
5分給孩子和老人準備的,打豬草、鋤草、揀海,或者幫集去看孩子、看庫房、看工等。
隊里一個工分是5分錢,這樣強勞力干滿一天是6角,一個月是18元,一年下來是216元。
另外魚汛期國家給補,一天再給一元錢,所以據汛期長短,強勞力一年下來能賺260到280元。
從這點來看隊里開支不多甚至有點,但王東喜給王憶介紹:“這不低了,陸種地的生產隊強勞力一年開不到200元。”
“你大雄叔在政府后勤上干掌勺大師傅被定為企業二級工,一個月也只是35元。”
“王老師你行,你以后開支是咱隊里最高的。”王向紅笑。
“我這次去縣里打聽了,大學生畢業就是干部待遇,咱們地區給定的工資標準是,念專科是副排級的二十三級待遇,一個月開50元,而你這樣的本科大學生是正排級的二十一級待遇,開63元!”
王東喜羨慕的直手。
國家干部和農民的收差太多了,強勞力累死累活一年二百多,而大學生剛畢業能拿七百塊!
難怪姑娘們都想嫁給國家干部!
王憶樂了:“以后我每個月有63元的工資呀?”
王向紅說道:“不止63元,我們這不是過來給你定咱隊里工分嗎?經過隊里黨組開會決定,給你按照強勞力的12分定!”
“因為你不給學費的娃教學,還給不學費的娃教學,學費那部分娃娃的工資是教局出,不學費的娃也不讓你白教,咱隊里給你上工分。”
王憶說道:“還可以這樣呀?可是這樣一來,還有人愿意教學費嗎?”
王向紅一拍手說道:“你這說什麼外行話?不教學費的是游擊隊,學費的才是正規軍。”
“正規軍才有學籍、才能參加縣里聯考,以后能上初中念中專念大學,沒有學籍的只能跟你認字識數。”
王憶恍然。
他還是對這個時代不夠了解。
王向紅又說道:“會識字能算數就夠了,不是睜眼瞎就行,不是文盲就行!”
“說起文盲來,”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王憶,“我這次去縣里拿了個文件,教委的同志說是讓你看看,你看完以后就有數了。”
王憶打開這張紙看去。
縣里紅頭文件,《翁洲市貫徹國務院關于掃除文盲之指示的工作計劃》。
文件上說,掃除文盲是提高全民族科學文化水平的起碼要求,農村地區是掃盲工作的重點戰區,要據農村特點,貫徹自愿原則,因人因時、因地制宜的掃除文盲……
王憶大概掃了一遍說道:“噢,應該是最近咱全市要掃除文盲了,后續有安排,現在先讓咱農村各村、各生產隊的領導干部做好思想準備,讓我們教員團做好工作準備。”
王向紅點點頭:“原來是這事,行,掃除文盲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咱肯定響應政府的號召。”
“這事你來琢磨一下,東喜,你再把明天清明節帶學生娃祭掃英烈碑的行程給王老師說說,讓他好好準備。”
王東喜掏出一包紅領巾遞給王憶:“王老師,這是從縣里送來的紅領巾,明天要用,然后你準備好發言,我跟你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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