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四月已經過了好幾天。

清明時節雨紛紛，外島剛剛經歷了一場春雨。

老話說的好，天落雨，海生霧。

清明春雨之后連續幾天早上都有霧氣流轉。

海上春霧在流轉。

丫早上起床拉開門去看了看，一紅彤彤的日頭緩緩的在東方升起，帶起一片紅霞，溫的照耀著海與島，染紅了海上緩緩飄泊的霧氣。

鄰居王祥友的媳婦趙綠萍在門口曬大葉海苔，看見丫后說道：“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壞了，這兩天怕是又要下雨。”

丫說道：“不稀奇，春天是娃娃臉，說變就變。今天天氣行，我姨家今天過來，正好。”

趙綠萍問道：“那大膽不得去接接他們？大膽人呢？他以往不是起的早嗎？昨天早上天不亮我看他就去起魚籠了。”

丫翻著白眼往后屋子里指了指：“跟個死豬一樣還在睡呢。”

“昨天他領著修校舍，王老師請他們喝酒，喝的不，醉醺醺的回來了，一覺睡到現在，今天還要去修呢。”

看看趙綠萍曬的大葉海藻問道：“嫂子，你曬這個做什麼？你也要補補屋頂？”

趙綠萍搖搖頭：“不補，是我家老二的小子現在跟王老師念書，王老師說撈了這東西有獎勵，能換江米條能換糖塊，我給他曬上點。”

丫說道：“王老師真氣派，他大方，昨晚我聽我家三子說吃上了，那乎乎的連骨頭都能嚼下去呢。”

趙綠萍狐疑：“小孩那牙齒能嚼的了骨頭？”

丫急忙說道：“爬，都爬稀爛了。娃他爹給我捎回來一塊背，帶著骨頭，真就爛糊的跟啃生地瓜一樣，沒注意嚼著吃掉了！”

聽到這話趙綠萍頓時驚訝了：“還有這樣的？噢，我知道了，跟魚一樣，骨頭都了！”

“對，骨頭了，我聽娃他爹說這是一個安德的地方的名吃，人家那里做這個有名的，往首都賣呢，大會堂里開國宴也有這道菜。”丫將昨夜剛聽來的話半炫耀的說出來。

趙綠萍驚嘆：“這是王老師在首都買的嗎？首都就是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丫跟著嘆。

太越來越高，海霧開始淡薄。

丫站在門口往海上看了看，確定今天是個好天氣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去把自家老爺們給起來。

大膽起來了塊報紙撕的卷煙紙卷出個煙炮仗塞里。

丫見此很不高興：“剛睜開眼就煙，咋了，你是煙囪？”

大膽嬉皮笑臉的上來手：“我不是煙囪，我是長了煙囪……”

“滾，一天天的沒點正行。”丫不高興，“上次妮來不是說了嗎？城里的科學家研究發現煙有害健康，你看你睜開眼就煙，不要健康了。”

大膽見針在口抓了一把，然后曲起膝蓋手摳腳：

“科學家懂個屁？他們研究什麼了？讓他們來研究研究壽星爺，壽星爺每天起來不出被窩先來一袋煙，每天睡覺下了被窩又是一袋煙，結果活到一百多。”

“再說了，妮那個丫頭你不了解？仗著住進城里吃商品糧了看不起咱窮親戚，對我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那是你人不行。”丫打斷他的話，“趕起來好好收拾收拾，今天姨領著妮過來，我把王老師也過來了，給他倆相個親，說不準能湊一對。”

“湊一對？湊個屁！”大膽不屑，“王老師那是首都的大學生，79年的大學生啊，滬都的海關、國家的大使館都有同學，他是文曲星，妮配得上他？”

丫說道：“你最好求觀世音娘娘保佑能配得上，他倆要是看對眼了，那王老師以后你姐夫，他有酒有肯定不了你的。”

大膽愣住了。

丫去忙活做早飯，他往左右看了看，見沒人趕又仔細卷了一支煙往南鞠躬：“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娘娘保佑……”

臨近中午，燦爛。

早晨如人呵氣般的淡霧消散無影，一艘艘船航行海上。

有船回來，一個戴著藍解放帽、穿著雙排扣式列寧裝的婦提著包下船，有青春靚麗的姑娘跟在后。

王向紅與們同行。

下船后婦道謝：“王支書，這趟可是多虧你了，跟著你占了個，竟然坐上了公家的船。”

王向紅咂著煙袋桿笑道：“不用謝我，得謝我們隊上的王老師，我能坐這油船也是沾他，那個跑外島的郵遞員同志跟他是好朋友，還說一起打過小是戰友呢。”

丫領著王狀元迎上來：“姨、妮，就你倆來了？我姨父沒來？”

婦笑道：“你姨父廠子里忙，他出不來。”

丫又恭敬的問候王向紅，王向紅一揮手：“忙你們的，親戚見面有你們聊的，我先走。”

婦把提包給王狀元：“草鞋都這麼大個子了？隨他爹，結實！”

丫說道：“還不趕姨姥？”

王狀元拎著提包就跑。

婦急忙說道：“包里有稱的餅干、白糖，還有一盒二食廠的麥，你別撒了！”

丫罵了一句，領著親戚在后面走。

好奇打量表妹妮，妮漫不經心的說道：“咋了，姐，認不出我來了？”

丫接話道：“真認不出你來了，你怎麼把頭發剪得這麼短呀？”

“快別說了，”婦嘆氣，“這丫頭真是反了天，不跟我和你姨父說自己去剃頭鋪子……”

“什麼剃頭鋪子，那發館。”妮打斷的話，“我這頭型也有講究，這幸子頭！”

“什麼頭？杏、杏子頭？”丫仔細打量，“還別說，確實像個杏！”

婦聞言哈哈大笑。

妮說道：“姐你這是落伍了，是曰本的幸子、《疑》里大島幸子留的頭型！還有我這裳，你看、你看！”

手臂開，袖下端很大的張開了。

丫吃驚：“這是啥？袖子怎麼跟個翅膀似的？”

妮得意的說道：“幸子衫，跟我的幸子頭是一套的，都是電視劇《疑》里主角的打扮，現在可流行了。”

說著又搖搖頭：“噢，天涯島還沒有通電，自然沒有電視，表姐你不知道《疑》是吧？現在在滬都和咱城里可火了。”

婦說道：“這個電視確實好看，可惜咱家里沒有電視，我只跟著你姨父去他們主任家里看了幾集。”

妮說道：“沒事，媽，《大眾電影》上說了，以后中央電視臺也要放，可能是后年放，到了后年咱家就買上電視了。”

“姐你到時候也去看，可別帶姐夫，大島幸子可俊了，我姐夫看了說不準要跟你打離婚，哈哈！”

婦拍了后背一掌：“別瞎說。”

丫不在意的話，笑道：“行，等你家買了電視，不忙的時候我去看看，都說看電視看電視，咱還沒看過呢。”

走了一會忍不住的說：“這裳好，就是耗布料！”

天涯島落后但是風景秀麗，妮認真的看著，落在了后面。

走在前面的丫對婦說道：“姨，我跟你說，這次你們來我有安排，妮兒年紀不小了，我要安排給相個親。”

婦遲疑：“在你們隊里相親啊？這不吧。”

丫不樂意的說道：“姨你也是外島的，你怎麼現在看不上外島了？再說我是妮兒的姐，我能害？這次我要給介紹的小伙好著呢，是大學生！”

“首都的大學生！”

“啊？”婦大驚，“首都的大學生？你說什麼渾話！”

“真的，姨，”看著婦臉上難以置信的表，丫出得意的笑容，“這大學生也是王家的后人，現在回來支援咱外島教育建設工作……”

婦疑：“上山下鄉？這不能呀，下鄉青年都返城了。”

丫說道：“不是上山下鄉，他是回來當老師，我聽我男人說了，城里教育局給他開支，一個月開七十多塊，隊里還有工分，還能養豬，一年能有上千塊錢！”

又把王憶回島上請全隊人吃、給學校修房、為隊里爭取到平價糧的事都說了出來，婦聽的一愣一愣。

妮后面也聽到了，不太樂意：“姐，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我才剛20，著急結婚干什麼？”

“再說，我結婚也不想嫁到外島來，連電都沒有，那不無聊死了？我還是喜歡城里，我寧愿嫁個城里撿破爛的也不愿意嫁外島的干部，何況還只是個教師！”

“凈說瞎話！”婦又給后背一掌，“二十歲的姑娘了還瞎咧咧，你知道你姐為你好就行，先見見人家教師！”

“大學生呢，首都的大學生，這是國家干部啊！他要是愿意回城，一下子就能去你爹廠里當主任！”又忍不住嘆一句。

妮笑道：“那我也不稀罕，我要自由！對了，表姐，中午頭吃啥好飯？城里現在海貨不好買呢！”

“姐這里海貨管夠，給你煎個尾魚，都帶籽呢，用油一煎噴香，再給你蒸一盤你吃的大黃花魚鲞，反正都是好菜！”丫領著們進門。

中午下工回來的左鄰右舍見了紛紛打招呼。

母兩人坐下不多會，腳步聲出現在門口，大膽推開門領著人進來了。

妮下意識抬頭往外看。

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燦爛的下，一個笑容比還燦爛的俊秀青年向自己走來。

相比青年邊壯野蠻的大膽、相比自己見多了的文盲工人，他姿拔、頭發干凈、皮白，臉上有著人的自信。

文質彬彬，風度翩翩，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不是什麼大學生，也不是什麼外島教師，這是相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