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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貴婿》 第103章 對羿

 高仕才的死訊來得猝不及防。

 縱是陸徜, 也有瞬間凝滯。他這段時日全部心力都撲在這樁案子上,為了能早日令這樁案水落石出,他幾乎用了自己眼下能夠用到的所有力量, 本以為高仕才會是一個轉折, 不想迎來的卻是高仕才畏罪自戕的結果。

 “陸徜?”魏卓喚了他一聲, 才將滿心驚疑的陸徜喚回。

 曹海已經起,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多看了陸徜兩眼:“這位就是我們江寧的大才子,新科狀元郎陸徜?”

 陸徜此時方向他抱拳行禮:“陸徜見過曹將軍,將軍謬贊。”

 職之上二人雖相差不多,但曹海乃統一方廂軍的最高指揮使, 實權在握,可算是江寧府數一數二的大人,陸徜不過初出茅廬的文,比不過曹海。

 曹海不像魏卓那般雖然帶兵打仗卻也通文墨, 行為舉止間都帶著常年行武之人的放之氣,臉上的笑帶著敦厚,比魏卓要更顯親切些。

 “真是自古英雄出年,好樣的。”曹海手拍拍他的肩膀。

 陸徜并無心思寒暄,只客氣一笑,又問:“將軍, 不知高仕才死前可留有言?”

 “簡家的案子由三殿下主理, 現下已全權由陸徜負責。若有什麼可疑之,你盡可告訴陸徜。”魏卓從旁補充了一句。

 曹海看著雖獷, 卻中有細,直到魏卓放話,他才道:“高仕才死前留有一封認罪信。”

 他說著從懷中出一封信來, 雙手呈到二人面前。陸徜接過信,卻沒立時打開,魏卓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書房吧。”

 陸徜點點頭,將信收袖中,轉走到明舒與曾氏邊,低聲溫道:“明舒,你同阿娘先回去,我和魏叔有要事,今晚恐怕不能陪你們用飯,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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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舒道了聲“好”,沒有多問,扶著曾氏離開。

 ————

 夜深,馬兒在魏府門外停下,陸徜落馬府。他已經連夜去見三皇子趙景然,將高仕才畏罪自盡一事陳稟于三皇子。

 心事重重地走在回院子的路上,陸徜的腳步沉而緩。

 那封認罪信他看了,高仕才死前把簡家劫案的所有罪過全都攬到上,認罪信上代得非常詳盡,除了簡家一案外,他還細訴了自己幾大罪狀,其中也包括匪勾結收賄賂等等。

 單就信上容來看,沒有問題。

 來龍去脈,寫得巨細靡

 簡家富甲一方,早就人覬覦嫉恨,高仕才有心下手,卻苦于簡金海雖然看著陋,實則為商謹慎,著實有些手段,正正經經行商從未人拿住過小辮子,讓高仕才無下手,直到簡金海娶了姨娘周氏。

 這周氏本是江寧富戶之,在家道中落之前早就與高仕才相識,后來進了簡家為妾,偶然間重遇高仕才,一來二去,兩人便暗通曲款。簡金海膝下無子,只有一個獨簡明舒,高仕才便與周氏商量謀奪簡家家產,背著簡金海誕下生子充作簡家獨子,本借子謀產,不想簡金海卻獨寵,竟將半數家產做為陪嫁,周氏不愿家產旁落,就與高仕才設下毒計,打算以匪患之名劫殺簡家父

 高仕才在江寧本就黑白兩道通吃,搭上山匪并非難事,兩方商量過后,由高仕才買通城守與衙門的人,讓山匪順利進城,再由山匪手,連夜劫簡府,搶簡家所有金銀并將簡家人滅口。而高仕才為避嫌疑,提前將周氏約到了二人常幽會的云華山水仙庵中,卻不想簡明舒因為懷疑周氏與人有染而悄悄跟蹤到庵聽去他二人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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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仕才發現之后殺人滅口,對以及當時跟著的人斬盡殺絕,不想卻獨獨跑了簡明舒。簡明舒逃跑之后,高仕才終日惶惶不安,廣派人手四搜尋的下落,又怕事,不敢將周氏接回家中,只另辟偏園安置周氏與那生子,那生子早已被高仕才另作安排,并未在劫殺中喪命。然而周氏卻漸漸不滿見不得的日子,又因分贓與高仕才起了嫌隙,恐他滅口,于是拋下兒子逃出,在江寧府藏了兩個月,被陸徜的人找到并押送回京。

 高仕才得到消息,怕事,這才安排了私兵赴京追殺,一不做二不休,連周氏帶陸徜、簡明舒在都一并鏟除,沒想到派去的人手被衛軍生擒將他供出……

 他自忖此次赴京在劫難逃,為免禍及家人,選擇自戕。

 除此之外,認罪信上還提及在云華山中所殺之人,為了防止被人發現,尸首均被搬回簡家,算在劫殺案上,江寧縣衙都是他的人,要手腳掩人耳目易如反掌,再將水仙庵一舉鏟平,就沒人會知道當日云華山上發生的事。

 由信中所提來看,案的前因后果與來龍去脈并沒破綻,各種細節亦能對上,信的筆跡亦是高仕才親書,沒有太大疑點。

 若高仕才是真兇,他一死,簡家之案也算告破,明舒也能從危險中離。

 然而,這封信雖然代案種種,卻對簡家被劫走的那筆金銀,只字未提。

 簡家人已經死盡,除了明舒本人與兇手外,恐怕沒有第三人知道,簡家到底丟了多銀子。

 這筆銀子,下落謎。

 還有一點,高仕才如何得知明舒人在京城的?

 雖然認罪信寫得幾無破綻,但陸徜心中仍舊存疑,且疑慮越來越大,可高仕才死了,當日與他合作的匪首伏誅,周氏又失去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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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線索都斷了。

 無意之間,他和明舒陷了同樣的境地。

 “阿兄!”

 有人在他耳邊大聲一喚,陸徜陡然間從沉思中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門外,而明舒正手捧托盤站在他邊。

 “你怎麼在這兒?”陸徜邊問邊從手里接過托盤。

 托盤上放著傍晚時曾氏煮的餛飩。

 “你是不是沒吃飯?”明舒反問他。

 門被他推開,跟他進了屋子。

 經明舒這麼一提,陸徜才想起自己確實沒有用飯,現下胃里悶疼。

 看他神,明舒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正等著他回來呢。

 陸徜洗過手,坐在桌邊吃起餛飩,明舒側趴在椅背上看他,待他吃得差不多,才開口:“阿兄遇到棘手事了?”

 “為何這麼說?”當著明舒的面,陸徜只將心事收起。

 “我從未見你像剛才那樣眉頭擰不松的失神模樣。”明舒說著手,指尖點上他的眉心,輕輕一

 陸徜定定看片刻,眉頭隨著指腹的漸漸松開。

 “什麼都瞞不過你。確實遇上棘手事了,先前不是同你提過,江寧指揮使曹海會押送刺殺我們的兇嫌京?傍晚那人就是曹海,那個兇嫌在他押送京的途中,畏罪自盡了。”

 “阿兄懷疑那個兇嫌并非真兇?”明舒直接問道。

 若那人是真兇,畏罪自盡的話,陸徜不會出這種表

 陸徜道:“有此憂心。”

 “如果覺得不對,就查下去,查到對為止。”明舒忽道,“阿兄莫憂,我也在。”

 這話,是昨天陸徜安的時候告訴的,如今,原話奉還。

 陸徜一怔,指腹卻用了些力,按著他的眉心往后一推。

 “別想了,再想就睡不著覺了。”收回手,起要收拾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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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徜忽覺中如波濤般陣陣起伏,每一道浪都像要將他包裹般,帶著懵懂的溫纏綿,無孔不地襲來,將他心中暗藏的、抑的種種緒催到極致。

 人這一生總有某些瞬間會遇上失控的時刻,譬如這一刻,理智被,他終只是個凡夫俗子,不能永遠冷靜自持。

 “明舒。”

 低沉的聲音響過,明舒的手被陸徜攥住,人亦被他扯回椅上,眼前一暗,竟是陸徜俯而來,停在離不過兩拳的地方。

 四目相,無人開口,僅余呼吸聲,如線拂過。

 陸徜的手指摳住椅子扶手,眸中掙扎之漸重,似乎有些東西要撕而出,腦中混得只剩一個想法——要不就這樣挑明吧,不要管什麼過去現在,不要在兄長的殼子中,不要講什麼君子約定……

 明舒靜靜他,心跳得很快,卻沒有任何想法。

 就這般無聲對,仿佛只是須臾瞬間,又仿佛過了很多年,陸徜終于松開了手。

 他什麼都沒做。

 “對不起。”他道歉,背朝走開。

 明舒松口氣,這時才發現自己手心攥了把汗。

 “早點休息。”重新收拾了桌面,告辭離去。

 ————

 翌日,是個大晴天。

 明舒沒有如往常一般見到陸徜。

 “你阿兄一大早就急匆匆出去了,也不知出了何事。”曾氏道。

 明舒瞧了瞧外頭,自從昨日見過曹海后,陸徜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有些擔心。

 “放心吧,阿兄做事有分寸,阿娘莫憂。”雖然也擔心,明舒仍是安曾氏。

 曾氏只嘆了口氣——孩子都大了,做事都瞞著這當娘的,也無能為力。

 陸徜只是接到一個口信,一個關于周秀清下落的口信。高仕才已經死了,證人只剩下周秀清一個,他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到

 只是萬沒想到,給他捎信,約他見面的人,竟是陸文瀚。

 “你在查豫王?” 陸文瀚臨江而立,問道。

 “陸大人有何賜教?”陸徜行過禮,反問他。

 江面波粼粼,水倒映在陸文瀚臉上,讓他看起來年輕了些許,與陸徜站在一起,恍惚間竟不像父子。

 自從刺殺案發生后,雖然陸徜等人并未向他提及個中緣由,但憑借陸文瀚在朝中植多年的能耐,又如何打聽不出他們近日在查哪樁案子?

 “明舒……不是我的兒,對嗎?”他垂眸向遠方。

 明舒的世,同樣瞞不住他。

 陸徜沉默片刻,隨他一起遠:“阿娘說,妹妹……也許是弟弟吧,在你離家赴京后沒幾天就沒了。”

 此語一出,陸文瀚閉了眸,口有些刺疼。

 不怪玉卿不能原諒他,年逞兇,原就是他之過,說什麼破鏡重圓,失去的歲月,又怎可回來?

 “朝中儲君未明,正值紛爭之際,你在此刻幫著三殿下調查豫王,可知會有什麼后果?”陸文瀚再睜眼時,眸中緒漸退,復歸平靜。

 “我知道。”陸徜回答他。

 左不過是卷奪儲爭斗,以他十余載寒窗的心為賭,換明舒一個真相。

 “想清楚了就好。若是出事,陸家保不了你。”陸文瀚冷道。

 陸徜像他,有他年時肆意縱橫的豪與聰明;陸徜也不像他,沒有他的顧慮也沒有他的野心。

 陸徜只有一個人,他愿意為他想要付出的人,傾盡所有。

 陸文瀚不行,他后有整個陸家,有他想要實現的抱負。

 他們不一樣。

 “我從來就不是陸家人,不必陸家相護。”陸徜答道。

 “好,你明白就好。”陸文瀚負手轉,終不再將他視如親子,把他當一個與自己相同的,游弋在場的年輕同僚。

 “城北……”他緩緩報出一個地址,“是豫王的私宅,里面可能有你要找的人。”

 “多謝陸大人全。”陸徜長揖,告辭。

 ————

 陸徜快馬加鞭帶著人找到那私宅時,天已經微沉。

 這是幢很小的兩進宅院,從外觀上來看,完全不像是一個王爺會有的私產。陸徜查過,這宅子記在個普通百姓名下,和豫王八桿子打不上關系。

 但既然陸文瀚能夠開口直指此地,那里面必定有蹊蹺。

 陸徜下馬落地,立時就負責盯梢的人過來回話:“大人,我們的人已經埋伏在這宅子四周,里面的人就算翅也難飛。”

 “走吧。”陸徜將馬給手下,親自上前敲門。

 門沒敲幾聲,就有個老叟將門打開,陸徜同他說了兩句,老叟只是搖頭,比著手勢:主子不在家中。

 竟是個聾啞人。

 跟在陸徜邊的人不耐煩,一把推開老叟,罵罵咧咧地闖進宅中,陸徜并沒阻止,跟宅中,徑直過了二門。

 宅子一眼見底,二門后左右廂房擁著正中主屋,除此之外再沒多余房間。

 眼下正房亮著燭火,陸徜毫無猶豫走到屋前,一手推開門。

 正對門口的桌案后坐著個人,桌角點著盞羊皮燈,眼下天未全暗,燭火顯得不夠亮,籠著那人。

 “尹大人,你總算來了,我已在此恭候多日。”

 唐離的臉,慢慢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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