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想得頭要禿, 也沒弄明白顧衡的意思。

　星羅界作為三百年一開的悲雪宗大境，在整個玉昆的地位都非同尋常，可以說, 悲雪之所以能有今日地位, 全因悲雪峰上的星羅界。與其相比，南棠先前進的那幾個境，包括回龍塔試煉，都變得不值一提。

　這樣的境, 哪怕每一次開啟, 悲雪宗都會召集全宗修士共赴，但實際上能夠真正接星羅界最髓的修士, 只有地位最高、實力最強的那幾個修士，其余人跟不過是作為替補撿點湯湯水水的小, 蹭一蹭星羅界的濃郁靈氣, 跟在大能者后面見見世面增加見識，絕無為主力的可能。

　毫無疑問，顧衡就是他們中間地位最高的，想要為星羅界的主力, 至在實力之上得與顧衡齊平, 達到化神期才有可能，比如月梟。

　其余人, 哪怕是脈尊、山君, 也只能在外/圍替他們守關, 以應對突發況, 而不能隨他們進星羅界腹地, 更遑論像南棠這樣, 靠回龍塔殺出重圍的修士。

　而顧衡向發出的邀約, 則是直接將提到了與他們比肩的地位，有資格為他們的同伴。如果沒理解錯顧衡那句話的意思，他應該是準備讓跟著他們，進星羅界腹地。

　但是，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直到短暫的會面結束，南棠被帶到悲雪宗的扶夢中，也沒想明白。

　顧衡并沒給拒絕或者點頭的機會，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卻在群修之間掀起軒然大波。

　所有悲雪的修士都被安排一個單獨休憩的府，南棠的這個府喚作扶夢，與江止、螢雪比鄰，附近也都是眠龍的修士。

　扶夢鑿于懸峰，外面是窄長的木棧道，兩側皆雪，卻寬敞暖融，布置得十分舒適。可天祿龐大的軀后，趴在墻前幾乎頂天立地，立時就讓這個府顯得仄。南棠落下門，解下龍影放在一旁，又在龍影劍上施了片虛土，這才撲到天祿的小腹上。

　龍影劍震起來，仿佛要掙這道虛土的束縛，可沒人理他。

　天祿就勢一摟，南棠整個人徹底陷茸茸之間。顧衡的想法暫時放到一旁，得先弄清螢雪說的“赤冕大事”是什麼。

　蹭了又蹭，南棠才讓夜燭的魂霧慢悠悠游進自己的神識虛空。二人在神識中一相逢，南棠便迫不及待問他：“赤冕出了何事？”

　夜燭從樹桿上飛到面前，道：“九幽傾塌，謝清留殞。南棠，我已得自由。”

　南棠先是一怔，而后驚道：“是你下的手？”

　夜燭不作聲，默認。弒師不是什麼彩的事，哪怕那個人與他之間并無師徒份，他也了謝清留一千多年的師父，這一修為，也皆拜所賜。

　以九幽絕境為餌引謝清留地心，將困殺其中，這是他籌謀多年的計劃，本來要等萬事俱備才手，而非現在，但如今他等不到那一天，被迫提前手，所幸過程有驚無險。

　“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也在找玉昆與赤冕之間的路，只是礙于謝清留束縛不得自由，遲遲未果。”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南棠 ，這條路不需要你獨自在這里辛苦爬，好好修行，等我從赤冕過來見你。”

　從前不敢承諾的事，他終于可以說出口了。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怎麼能說是獨自？”南棠笑起，眼眸隨之彎去，“不論是你過來，還是我過去，終有一天我們會相遇。”

　今日的夜燭，沒有從前那般冷靜沉穩，在面前稍躁興，想來這份自由是他盼了很久的事，以至于連他這樣的人都難免像個掙束縛終于可大展拳腳的孩子。

　錚錚——

　龍影劍在短暫的停歇之后，震得更加厲害，虛土忽然間碎去，龍影劍自飛到半空疾轉不歇。

　一道人影飛南棠的神識虛空，極其不悅地沖向南棠。

　悄悄話時間結束，夜燭閃將南棠護于后，面向怒沖沖的顧靈風，道：“離遠點！”

　“你個半魂，也敢在本座面前囂？！”顧靈風因為才剛短暫的束縛而不滿的神愈加沉。

　“有何不敢？區區魔修，我不知殺過凡幾。你只是我替找的劍靈，誰主誰仆你分清楚！”夜燭一改先前忍，氣勢人道。

　南棠站他后，瞧他像被點燃的竹般，一時竟不進話去。

　約是被白天的事刺激到，夜燭見到顧靈風火氣就噌噌往上竄。任何人都能靠近南棠，就連這個劍靈都爬到他頭上，他如何甘心？

　龍影劍在半空嗡鳴個沒完沒了，顧靈風功被他激怒，殺氣漸溢，形微，才要襲向夜燭，不妨一道無形力量如鐵鏈般束在他上，讓他彈不得。

　南棠這時才從夜燭后走出，盯著顧靈風道：“這是我的神識虛空，顧魔尊不會以為我真的沒能耐制住你吧？我不管你心里在盤算什麼，別惹我家阿淵，我們還可相安無事。”

　一句“我家阿淵”聽得夜燭心舒暢，百怒全消，他忽就覺得待在后讓護著，做個讓寵的大可太痛快了。

　任他在外界廝殺爭斗，染遍鮮，歸來仍是懷中困，得一刻溫暖，一刻，是這世間再好不過的事。

　顧靈風何曾過這樣的不敬威脅，氣得想撕碎兩人的心都有，可惜掙了又掙，無法掙南棠神識束縛，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并肩而立，愈發襯得他形只影單。

　不行，在撕碎這兩人之前，他一定要想辦法拆散他們！

　瞧著顧靈風被氣到說不出話，南棠眉心，剛準備轉移話題，卻聽外頭傳來一聲喚。

　外有人來了。

　————

　扶夢的門緩緩開啟，天祿懶洋洋地半掀眼皮，看著外站的江止。

　龍影劍里面那個都沒收拾完，又來一個，夜燭深無奈。

　“師妹。”江止頜首。

　南棠毫無意外：“師兄來了，請進。”

　江止看了看的屋子，目越過，掃了一眼天祿便收回，一邊往里走，一邊道：“師妹，紫薇三師府已經按你所說安排妥當。”

　南棠在知道喬云庭請人在紫薇三師府悄悄設下六尸陣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通知了江止，畢竟紫薇三師府里現在住著的都是重虛宮的弟子，于于理，都要告訴江止，以策萬全。

　師兄妹二人匆匆商定，紫薇三師府暫由夏淮坐鎮，聶協助，嫣華帶著商九幾人替鐘俏護法，其余弟子備戰，正等著對方出手。二人在以傳音商議，現在才第一次面。

　“六尸陣非同小可，如果啟陣，墮魔淵現，你可知會有什麼后果？”江止停在屋中問道。

　六尸啟，墮魔淵現，不止紫薇三師為魔淵，在三師里的弟子魔氣影響魔化，重虛宮也會因此背上魔門的罪名，被三山驅逐，后果不堪設想，按他的意思本令弟子先撤離三師府再作打算。

　“師兄莫急，先看再說。”南棠揮下手。

　天曦出現在二人中間，手中捧著面鏡子，鏡面朝墻出一道，墻上當即出現悲雪城某景象。

　“現在只知設六尸陣的這幾個修士乃是喬云庭所請，此人與我雖有過節，但以他的為人，不可能為了報仇設此大陣對付我，其中必有。我找玄昊山的蕭寂打聽過，自從云臺山敗給玄昊山后，喬云庭在云臺山的地位就已不保。”

　云臺山在先在龍君境中失利，又在兩山之爭上損失慘重，最后還賠了一大筆資源，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實力大打折扣，云臺山眾山君并各門派將這場爭戰的原因歸咎于他，對他非常不滿，聯手制他，要從他手里將損失的資源挖回來，得喬云庭幾無立足之地。

　“像他這樣的修士失去立足之地，必然會再想辦法尋找一個新的去，我今日在飛羽林中見到他與俞瓊仙站在一起……”

　“所以，你懷疑這兩人合謀？”江止蹙起眉來。

　一個俞瓊仙就不好對付了，再加上個喬云庭……

　“我是懷疑，但沒有證據。”南棠道，“如果這兩人真的合謀，俞瓊仙必定許給喬云庭什麼好，其中肯定也包括事敗落后喬云庭的退路，我們貿然出手破陣揪出那三個修士，最多只能算到喬云庭頭上。”

　“那你想如何？”

　“我不會拿重虛宮的弟子命開玩笑，師兄可信我？”南棠道。

　江止聞言不自向南棠眼眸，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漆黑的瞳仁倒映出他的影，坦磊落的目讓他心頭猛地一震。

　這樣目，好多年前他也曾見過。

　“我來服蠱！放了我的同門！”曾以微小之軀站到所有人面前，替他們擋去死劫。

　那一天的目，和今日何其相似。

　“師兄？”南棠見他失神沉默，只當他仍有顧慮。

　“信！”江止回神，“我信你。”

　他們師兄妹二人，很久沒有共同做過什麼事了。

　————

　寂生峰上，群修散去，顧衡站在懸峰前朝天空手。

　一只五彩鸞鳥飛來，落到他手背上，啄食著他邊那人手中遞來的靈果。

　“顧衡，你今日對南棠說的話，是何解？”月梟一邊拿著靈果喂鸞鳥，一邊問道。

　“月梟，你我認識這麼久，我還是頭一回見你為了一個修開口。”顧衡著鸞鳥斑斕的羽笑道，“怎麼？難不你這千年的道心要化了？”

　月梟對他的調侃不為所，只道：“回答我的問題。”

　顧衡失笑：“我說得還不夠明白？既然有強大的治愈力，就會是我們進星羅界的好幫手。”他說著一震手，讓鸞鳥飛走，又嘆道，“你別忘了星羅界是三百年一開，但星羅界的星域裂隙逢千年一，今年恰逢千年，否則我也不會將你找來。”

　“怎麼？你擔心？”顧衡拍上月梟肩頭，“那就護住。”

　月梟震開他的手，斜瞥他一眼走開。

　“難道是我猜錯了，你對沒有興趣？”顧衡跟在他后面，打趣道，“你要是沒興趣，那我就出手了？這麼難得的天賦，若是結道，定是仙途之上的大助力！雖然境界尚低，壽數也比我小許多，但……”

　“顧衡！”月梟猛地轉。

　“好了好了，同你說笑的，不和你爭人！”顧衡頓時哈哈笑起。

　月梟手里彈出一束藍，沖到顧衡面前化作海水，顧衡揚起手，輕而易舉擋下他的警告，剛要說話，不遠沈謎急步而來。

　“宗主，悲雪城中出現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