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燭從來不阻攔他進靈懷,偶爾,月梟會帶兩壇酒,和夜燭在苗圃外暢飲一番。
第一百五十年的時候,月梟照舊來這里。
夜燭釀了兩壇好酒要請他飲,就取酒的一點功夫,他回到苗圃時,就看到月梟站在樹下,怔怔看著樹上開出的一朵淺黃花朵。
這花什麼時候長出來的,什麼時候盛開的,沒人知道。
夜燭日夜守著,澆灌著,都沒發現,由此推論,是特意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在月梟面前開花的。
他氣壞了,連酒也不想和月梟飲,就把人請出了苗圃。
吃一棵樹的醋,這種事傳出去,是要人嘲笑他小氣的。
但夜燭不管,他就是——
酸壞了。
————
兩百年的時候,螢雪回來看兄長和師姐。
被南棠帶回長淵后,螢雪并沒在長淵留很久。林清沅被師門委派前往凡間歷煉,降妖除魔以磨心志,已失慈蓮仙,境界大跌,修為不足,若遇強大的妖魔極易遇險。他欠一顆心,想要還此恩,便跟在林清沅后,護著去了凡間。
可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沒了慈蓮仙心,林清沅照樣很強,凡間的妖魔鬼怪基本不是的對手。螢雪沒有任何借口說服自己跟著,別別扭扭地被林清沅逮個正著。
林清沅當然不會拒絕一個強有力的幫手和自己一起降妖除魔,索帶著他了凡間降魔師。螢雪沒幫到,反在的帶領之下,慢慢融進了凡塵俗世,嘗遍人煙火,找那一落千百年的人味兒。
這一去,就是兩百年,他回來之時中,師姐還是一棵樹。
夜燭也依舊穿著單薄的袍,拎著銅壺花灑澆樹。
他看著這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兄長,想起師姐在浮鯨海那一席話,忽然同起來。
“師姐可能……還沒氣夠,你保重。”臨別之時,他拍了拍兄長的肩腦,語重心長道。
夜燭蹙了眉——什麼時候到螢雪來安自己了?
南棠這氣,要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
兩百五十年,玉昆發生了一件大劫難,當初用來封印涌到浮鯨海的萬魔的制出現裂隙,那批魔逃出封印,葉司韶親自來請夜燭出手相助。
夜燭不得不離開長淵遠赴浮鯨。
一去,就是半載。
小樹換了人看守澆灌,盡管負責的弟子不敢有半分懈怠,但小樹還是有些不高興。
樹的不高興,人怎麼發現的?
小樹的葉子變黃了,一片一片掉落。
到夜燭風塵仆仆趕回來時,看著滿地的黃葉,那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兩百五十年了,這氣是就一點沒下去?
夜燭氣極,趕走了所有弟子,一個人站在樹下,和吵架。
“你若再不醒來,我就……”他斟酌著要如何威脅南棠,可想來想去,他找不到任何能威脅的東西,于是道,“我就進去找你!”
不就是分魂,不就是融進的元神?當年他也不是沒做過。
嘩嘩——
樹陡然間搖晃起來,干枯的樹丫間,不知何時結了枚掌大小的晶瑩小果。
————
又是無數春夏秋冬變化,星辰日月替。
苗圃的四周種下的幾百棵花樹已經林,被這里的靈氣滋養,一年四季鮮花長開不敗,不勝收。
樹上的小果已經結得很大了,整個苗圃都彌漫著一清香,生氣自土里氤氳而出,在地面聚淺淺薄霧。這是春種復生的前兆,的歸來已近在眼前。
可不知為何,這枚小果子就是遲遲不見掉落。
這日長淵宴客,夜燭作為代宗主,理當陪席,誤了到苗圃澆水的時辰,便代嫣華前往澆水。
“師叔,你趕醒來吧。再不醒,尊上就要被那些小妖給吃了。”嫣華一邊澆水,一邊嘆氣道。
看了眼果子,果子似乎了。
“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年,有多修想接近尊上!”嫣華又道,“你想想,當初以你的地位,在悲雪城時都有那麼多的男修爭先恐后前來服侍,現在以尊上的地位,比你當時恐怕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苗圃上刮起了一陣風。
澆過一壺水,嫣華繼續道:“就剛剛在宴席之上,毓神宗的那位貌如花的新任脈尊,不斷敬尊上酒,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話說到一半,苗圃外傳來兩聲風,卻是夜燭回來了。
“在和南棠說什麼?”夜燭從手中接過銅壺,漫不經心問道。
嫣華有些心虛,吐吐舌道:“閑話家常而已。”語畢,便匆匆告辭。
離去之前,還不忘看一眼果子——希蕭寂出的這個餿主意不會幫倒忙。
夜燭沒聽到嫣華說的話,接下銅壺繼續澆水。
夜里卻忽然響起一聲清脆音:“哼!”
夜燭住手,抬頭茫茫夜,最終將目落在那顆果子上。
聲音是從果子里面傳來的,屬于南棠。
“終于肯出聲了?”夜燭放下銅壺,指尖了下果子。
果子仍舊“哼”了聲。
“你這賬算了三百年,還沒算夠?”夜燭失笑。
他早已知道南棠歸來,只是不肯出現,他就沒有催促,仍舊日日澆水,夜夜閑話。
一日不現,他就澆水一日,千年萬載,他也守得。
果子綻起一片青,終于從樹上落上。樹一寸一寸枯萎,果子也一點一點化出人形。
剎那間,磅礴生氣如同飛瀑,自靈懷奔涌向萬靈境。
青錯間,有人緩緩站起。
烏黑的長發披爻之下,雪白微,修長的手臂出,如同靈蛇般纏到夜燭頸間。
“你的上,有酒味。”呢喃般的聲音響起,有些不悅,是夜燭暌違多年的天籟。
夜燭按捺住洶涌奔騰的復雜緒,回手摟上的腰肢,回道:“才剛宴上多陪飲了幾杯,你若不喜,我便……”
“我不喜歡,把這裳了。”南棠仰起頭,眸中星芒璀璨,如同此際萬靈境天星滿布的夜空。
夜燭吸了口氣,目有些迷離。他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很久,也想過無數次他們真正重逢時的景,但南棠永遠讓他意外。
的要求,他從來無法拒絕。
南棠倏地飛而起,居高臨下俯他,看著他去腰繩,松開襟,放下了長發……
“現在呢?喜歡了嗎?”他和一樣站著,問。
南棠傾俯頭,咬上他的:“喜歡。無論多年,還是喜歡。”
整三百年,虞尊復生。
此去千秋萬載,星海同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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