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樂聲漸弱, 鞭聲漸強。
子腰肢扭轉如水蛇,卻并不弱。.的手臂線條健,每揮出一鞭, 都挾著獵獵風聲。在場的習武之人都能看出來, 這一手鞭子,絕不只是好看的花把式,而是實打實的功夫。
挾著風聲的細鞭合著妖嬈靈的舞步,讓看起來嫵人, 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
這是個麗又難以馴服的子。
一曲舞罷, 子擺飛散,被金紅抹包裹的.脯飽滿, 微微起伏著, 更添幾分艷。
將細鞭纏在臂上,腰肢款擺, 步伐輕盈地走到殷承玉面前,行了一個韃靼特有的禮儀后, 將那細鞭的鞭柄遞到殷承玉面前:“我們草原上有句話‘人如烈馬,越麗的人子越烈,只有最勇猛的勇士才能馴服’,聽說太子并未婚,不知太子殿下可愿做烏珠的勇士?”
清脆的聲音清晰地落在每一個人耳里,在場眾人神各異。
勛貴子弟多是艷羨, 這麼一個人主示好,試問哪個男人舍得拒絕?
而文武員們則是從兩國好方面考量, 能被阿哈魯帶在邊、又特意在今日獻舞的子, 份必定不同尋常。的態度,足以說明了韃靼的態度。
——韃靼想與大燕聯姻。
異族子自然不可能做太子的正妻, 但若只是給個側妃位置,只要韃靼誠意足夠,也不是不可以談。
唯有文貴妃與三皇子面閃過異樣,只是都聰明地未出聲。
反倒是阿哈魯對烏珠的坦誠非常自豪,他笑著朝殷承玉舉杯道:“這是汗王最為寵的小兒烏珠公主。烏珠公主是草原上最的明珠,曾有無數勇士相繼前來求娶,卻都未能摘取這顆明珠。如今烏珠公主相中了太子殿下,草原兒真,不懂燕國的禮儀,還殿下不要見怪。”
殷承玉含笑舉杯回敬:“烏珠公主年紀小不懂事,孤子自不會計較。”又側臉對邊伺候的宮吩咐道:“冬日天冷,去取一件披風給公主,莫讓貴客了寒。”
他簡單幾句話,便將烏珠公主的示推到了“年紀小不懂事”上,并未當真。
之后也再未看那烏珠公主一眼。
烏珠公主漲紅了臉,恰逢宮送了披風來,便裹著披風回了席上,眼里染著怒意與不甘。
從來都是拒絕別人,這還是第一次遭人拒絕。
朝斜對面優雅輕啜的殷承玉投去目,卻不防與薛恕的目對上。
薛恕半瞇著眼看向,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獨狼,緩緩朝出個鷙的笑容來。
他眼底殺意太濃烈,烏珠公主本能地繃了,手也按在了腰間的鞭柄上。
旁邊的阿哈魯了兩聲,見恍若未聞,皺眉在案前敲了敲,加重了聲音,用韃靼話快速道:“素聞大燕太子文治武功出類拔萃,如今看來,大燕太子勝其父太多。公主還需多用些手段。”他晦地瞧了對面的瓦剌使團一眼,沉沉道:“今春戰,瓦剌元氣大傷,若是沒有大燕支持,明年汗王必能吞下瓦剌。”
烏珠公主收回目,略略放松了,才頷首道:“太師放心,烏珠必不辱使命。”
說完,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去觀察斜對面。
卻再度與薛恕的目對上。
薛恕的目太利,看人時仿佛裹著刀刃,一層層割過皮,殺意如有實質,人坐立難安。
烏珠瞪了他一眼,飛快收回目,在心里罵了一句。
一個太監而已,怎麼看著竟比草原上的猛還要兇悍。
薛恕卻是冷冷看了半晌,才收回了目。
這位烏珠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野心可大得很。
上一世在殷承玉登基之后,也曾隨阿哈魯出使大燕。彼時大燕國力貧弱,北疆兵力不足,防衛空虛。而韃靼在吞并了瓦剌后,實力大增,在烏珠的父親托烈汗王的帶領下越發興盛,對大燕也越發不臣。
烏珠也曾像這般向殷承玉示過,只不過那時韃靼強大,烏珠的態度也更狂妄一些。
的目標直指皇后之位,言辭之間溢滿威脅,暗示若是大燕不允,便讓汗王親自帶著草原勇士來京城“提親”。
殷承玉自然不應,只是顧忌著邊關百姓尚需休養生息,不愿太過激怒韃靼,到底未曾采納他的意見將韃靼使臣與烏珠公主斬殺在陣前,客氣招待后將人送了回去。
事后韃靼果然帶兵進犯,只不過殷承玉早有防范,提前派兵布局,才防住了韃靼的進攻。
而韃靼汗王雖覬覦大燕,但北方諸部面和心不和,瓦剌殘部亦伺機死灰復燃,所以一擊不中之后,再未強攻。
雙方之間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和平,甚至邊境還有互通貿易,但彼此都心存吞并對方之心。
這種況直到殷承玉駕崩三年之后,他按照殷承玉生前制定之策安百姓,韜養晦。在國庫充盈、兵力充足之后,親自帶兵征討韃靼,一舉踏平了北方諸部,將北方草原并大燕國土之方才結束。
而當年曾想嫁與殷承玉做皇后的烏珠公主,被他親手斬殺在陣前。
臨死之前,這位已嫁做人婦的異族公主甚至還想引他,以換得一線生機。
薛恕冷冷笑了下,晦的目落在殷承玉雪白的后頸上,手了懷里的帕子,將源源不斷涌出的暴戾小心藏起。
酒宴仍在繼續。
大約是見韃靼占了先機,瓦剌也不敢落后,酒過三巡之后,瓦剌王子木爾也站起來,笑容爽朗道:“大燕陛下,韃靼的公主都已主示好,瓦剌也不能落后。早就聽聞大燕有一位公主才貌雙絕,如今得見,果真是名不虛傳,令人見之忘俗。”他彎下腰來,右手握拳置于口:“我木爾,愿致以瓦剌部最誠摯的禮儀,求娶大燕公主。”
年輕的王子目直直看向殷慈的方向,志在必得:“若陛下允婚,除了今歲朝貢的五千匹戰馬外,瓦剌愿再增加五千匹戰馬,作為迎娶公主的聘禮。”
一萬匹戰馬!
別說隆帝,就是在場的員們都意了,看著瓦剌王子的目也變得熱切起來。
這可是一萬匹戰馬!
北方諸部是馬背上的民族,馬匹品種比起大燕本土的要優良許多。如今大燕的戰馬有八都是由北方諸部朝貢的戰馬繁育而來。
但瓦剌韃靼歲貢的馬匹數量不多,按照往年的慣例,貢馬不過兩千到三千之數。大燕兵員眾多,仍需耗費巨資從北方部族購買馬匹。
市面上最普通的馬匹尚要三四十兩一匹,而自北方購買的戰馬,價格更是高達一百至一百五十兩一匹。
一萬匹戰馬,換銀兩,有百萬兩之巨。
這人如何不心?!
一個公主,能抵價值百萬兩的戰馬!
隆帝亦十分心,險些就要張口答應下來。只是話到邊,好歹想起了大國君主的風范,拿著腔調道:“朕只有一位公主,若要遠嫁瓦剌,心中甚為不舍。若小王子確實慕公主,還需展現你的誠意來,讓朕和公主放心。”
木爾一笑,目牢牢鎖定殷慈:“木爾必定會讓陛下和公主見到我的誠意。”
殷慈別開目未曾看他,放在在桌下的手指攥起,面如白紙。
便是他也知道,一個無足輕重的公主換一萬匹戰馬,實在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就在他被絕籠罩時,卻聽一道清越的聲音不疾不徐道:“皇長姐柳絮才高,蕙心紈質,求娶之人如過江之鯉。木爾王子若想配得上皇長姐,不說文武雙全,至也要有勝得過我大燕兒郎的本事。否則區區萬匹戰馬便想娶走大燕的大公主,恐怕大燕的兒郎不服。”
殷慈猛然抬眸朝他看去,卻見殷承玉朝他頷首,出個安的笑容。
攥的手指松開,殷慈彎起眼眸,出些許笑意,忽然便沒有那麼無了。
木爾皺了皺眉,并不退讓:“那太子殿下覺得,如何才算有本事?”
“丹犀冬狩在即,自然是在圍場上見真章。”殷承玉淡淡一笑:“若今年的丹犀冬狩上,木爾王子能奪魁,自然便配得上大燕的公主。”
木爾還以為他會提出什麼刁難的人條件,一聽只是在丹犀冬狩上奪魁,五便舒展開來,笑容里帶著一優越:“不過在冬狩上奪魁,這有何難?”他看向殷慈:“那公主便等著我獵來熊虎,剝下它們的皮為你做一裳。”
未等殷慈回應,烏珠公主卻是嗤笑出聲:“木爾,你還打不過我,怎麼敢向公主許諾自己能奪魁?”高高揚起下,眼中滿是輕蔑:“今年的冬狩我也會參加,若是我贏了,那大燕的公主豈不是要隨我回韃靼去?”
“可我的父親與大哥都已經娶了妻子,大燕的公主若是跟我回了韃靼,可就只能做側室了。”眨了眨眼睛,仿佛全然未曾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侮辱人。提起了今春的戰,瓦剌使團的人都怒瞪著韃靼使團。
而大燕的員也神不虞。這烏珠公主也太過張狂了一些,全然未將大燕放在眼中。
竹聲漸漸弱下來,空氣中仿佛帶了肅殺之意。
最后是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瞧著朝自己看過來的眾人,殷承玉不不慢地擱下玉杯,脊背得極直:“二位莫要傷了和氣,丹犀冬狩三年一回,上次是瓦剌奪魁,上上次是韃靼奪魁。我們大燕有句老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年這風水,恐怕該轉到大燕了。”
目掠過眾人,他的姿態從容不迫:“既然瓦剌與韃靼都想求娶皇長姐,不若在冬狩開始之前立下賭局。韃靼與瓦剌,奪魁一方便可迎娶我大燕公主。”說到此,他語氣微頓,殷紅的翹起,眼底帶了輕蔑:“但若是我大燕奪魁,木爾王子先前許諾的萬匹良駒,便贈與皇長姐添妝如何?”他又看向阿哈魯與烏珠公主:“瓦剌小王子拿出萬匹良駒,韃靼可能拿得出來?若是沒有那麼多,也可酌減一些。”
“萬事都好商量。”
自始至終,他都笑容溫潤,聲調平和。
只是語氣中的強不容錯認。
阿哈魯瞧著他的神,心道不好。
這位大燕的太子,似乎比他所知更為氣一些。
只是此時不論是他們還是瓦剌使團,都已經被對方一番話架到了高。
若是怯戰,失得是部落的面。
阿哈魯幾番衡量斟酌,最后還是覺得以大燕目前的狀況,要想奪魁并不容易。
更何況他們今年帶來的可都是好手。
瓦剌想向大燕求援,派來的人應該也不差。
阿哈魯略微沉,便微不可查地朝烏珠公主點了點頭。
空氣中戰意凜冽,烏珠公主下高抬,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不必,區區萬匹馬駒,我韃靼輸得起!”
木爾見狀,忽略了那麼一微小的輸的可能,沉聲道:“那賭局便定下了,我必定抱得人歸。”
三言兩語之間,賭局便定了下來。
此時酒宴已至尾聲,待瓦剌與韃靼使團離席之后,隆帝方才召了殷承玉前去訓話。
他喝了不酒,面尚有些發紅。不知道是不是丹藥起了效,他雖然瞧著神尚好,但眼睛卻愈發渾濁,面亦現了老態。
“太子還是莽撞了。”
對于殷承玉自主主張與瓦剌韃靼立下賭約,隆帝十分不滿。
在他看來,殷慈與瓦剌王子的婚事再劃算不過,實在沒必要再節外生枝。
“兒臣既然敢設下賭局,自然有把握。”殷承玉垂著頭,語氣卻并不見和。
隆帝不快地蹙眉,想要訓斥幾句,卻到底顧忌著沒有開口。
反而是文貴妃聲笑道:“都說勝敗無定數,丹犀冬狩雖然只是圍獵,但也與戰場無異了。若是太子殿下勝了還好,若是同往年一樣敗了……”掩著道:“那可是一萬匹戰馬,百萬兩雪花銀吶。”
隆帝贊同地點頭:“太子尚且年輕,日后還需將目放長遠些。孤知你與大公主親厚,但你為儲君,凡事當以大燕利益為先,不可用事!”
殷承玉卻是短促笑了聲:“不論輸贏,木爾要迎娶皇長姐,都要獻上一萬匹戰馬。如今立下賭約,若我們僥幸贏了,還能白得兩萬匹戰馬,父皇想讓皇長姐和親不正是為了戰馬?如此該高興才是,有沒有賭約、是勝是敗又有何影響?”
他并不似往日里溫和忍讓,語氣里反而著些許嘲諷與咄咄人。
隆帝噎住,細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兒。可聽他的語氣,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打量著殷承玉,發現這個兒子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長了他不甚悉的模樣。
龍王將老,而龍子爪牙鋒利,正是健壯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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