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宮的四面高墻就好似一張盆大口,他與母親戰戰兢兢地生活在其中,不敢爭也不敢搶,只能忍氣吞聲,艱難活著。
不是沒有恨過怨過,但母親總說等他長大了就好了,在忍忍就好了。
他信以為真,當真以為一切會好起來。
事實是命運在他最得意的時候狠狠給了他一掌,他知道,他永遠都是這深宮高墻里的一只螻蟻,生死榮辱為他人所掌控。
微微抖起來,殷慈死死咬著牙,眼眶發紅,卻沒有流一滴眼淚。
他垂頭看著雙手,這雙手蒼白無力,護不住他的母親。
他緩緩攥拳,指尖陷進掌心。
*
容妃葬禮十分隆重,一切規格從貴妃儀制。
生前不得寵,死后卻哀榮十足。
大約是出于補償心理,葬禮之后隆帝又下旨封殷慈為安王,到戶部值——大燕皇室舊例,皇子行弱冠之禮方才封王。幾個皇子里殷慈雖最大,卻也還沒行弱冠之禮,此次封王已算破例。
而至于文貴妃,數罪并罰本是罪無可恕,但隆帝幾番斟酌之后,到底沒能狠下心殺了曾經心的人,只發落了文家,褫奪貴妃封號之后將人打了冷宮。
不過短短半個月,前朝后宮風云變幻。
殷慈封王之后,便要正式搬安王府——他的府邸在年前就已經開始修繕,到了如今已經可以住。
離宮當日,他去慈慶宮辭行。
鄭多寶引著他往弘仁殿去時,只覺得這位昔日沉默寡言的大皇子,如今瞧著越發寂然,就像一口深井,所有緒都沉到了底,沒了人氣兒。
他心中唏噓兩聲,將人引到了殿中方才退下。
殷承玉聽見通傳迎出來,打量著他的神,盡量如同從前一般道:“還以為今日遷府事多,想著過幾日在去王府討茶吃,沒想到皇兄竟先來了。”
“從前我與母妃多承殿下照拂,今日前來是想與殿下說,外面那些流言蜚語我不信,殿下也莫信。”
殷慈一素,面上沒多哀,說話語調平和緩慢,似已經從喪母之痛里走出來了。
未曾想到他特意過來是為了說這麼一番話,殷承玉微愣。
“待我整理好心,在邀殿下品茶。”殷慈說。
殷承玉看著他,想在他眼里找出些什麼來,卻什麼也沒找到。
他頓了下,溫聲說“好”。
要說的話已說完,殷慈便告辭離開。殷承玉送他至門口,在他轉離開時,低聲道:“冷宮附近的守衛都已撤了。”
殷慈腳步微頓,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行。
走出很遠后,他方才回頭看了一眼。有個緋紅影從殿中出來,與殷承玉并肩而立。姿態雖未過分親昵,瞧在眼中卻有種旁人無法.的氛圍。二人低頭說了幾句話,便一道轉進了殿中。
殷慈駐足凝片刻,方才轉離去。
羨青山有思,白鶴忘機。
上天待他吝嗇,他到底做不了他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