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宜貞在路上的時候, 池蘊之正在和上峰談論公干之事。

　湖江之地有一樁案子從卷宗上來看一直有違和之，需要大理寺派人去復核勘驗。

　而程如海想著，既然大理寺的人要去湖江, 也順帶把周遭幾個布政使司的重案要案進行實地復核。

　大理寺里除了池蘊之外, 其他人都外出公干過。斟酌之下，程如海想要讓大理寺不久的池蘊之外出公干。

　池蘊之在大理寺的時間不久, 但是格細致嚴謹, 再忙的況下也沒有放棄過對過往案宗的學習，這一點讓程如海很看重。

　外出獨立復核案件是對他的看重，也可以讓池蘊之進一步長。

　池蘊之頷首應下了這一件事, 只是角卻抿了一線。

　這似乎是有些不大愿意？

　程如海若有所思, 開口道：“可是有為難之？”

　池蘊之被點破了心，有些尷尬, 那點不愉散去, 抿起的角松開，最終還是說道：“我回京都之后，從未離開過京都半步。”

　京都里有什麼讓池蘊之牽腸掛肚的？

　首先可以排除掉父母, 萬歲爺能夠親自替池蘊之分家, 可見池家部稀薄；其次可以排除掉孩子, 他的三個孩子都在書院里讀書, 休沐日要比池蘊之更，而且幾個孩子都忙著讀書……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池蘊之舍不得妻子喬宜貞。

　程如海想到了夫妻兩人的佳話，不由得笑了起來，池蘊之看著上峰的笑容, 不由得耳一紅, 表窘迫了起來。

　“舍不得侯夫人？”程如海笑著打趣。

　池蘊之被破了心思, 了發的耳。“不瞞大人，在下確實舍不得妻子。與親多年，日日總是會相見，在下也知道為員，應當以手中事務為重，只是一想到離開京都，心中多有些舍不得。”

　與妻子親多年，初見時候悸的心從不曾削減，反而像是陳釀的酒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帶著沉沉讓人迷醉的香。

　只是，不舍得也要外出公干。

　池蘊之又正說道：“食君之祿，屢之責，下領命自當履責，做好程大人予下的各項事務。”

　程如海笑了起來，“那有沒有想過，帶著侯夫人一起外出？”

　池蘊之一愣。

　程如海繼續說道：“你們的孩子也大了，都在書院里讀書，不需要多做拂照。我記得侯夫人喜歡讀書，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說不定侯夫人也想外出一二。你若是外出指不定還是好事。”

　程如海見著下屬被自己說的火熱，笑了起來，吩咐馬車把池蘊之先送回侯府，“今兒下了雨，你也早些回去。”

　“不必，”池蘊之搖頭，堅持不肯先走，叮囑讓馬車往程家方向走，“程大人，先送您回去。”

　最終兩人沒回長青侯府，也沒回程家，而是馬車去往大理寺的署。

　綿綿的秋雨把地面的青石板潤得的，車轍被潤后，行駛得更緩重一些。池蘊之不由得想著程如海的提議，喬宜貞會喜歡外出游歷嗎？

　滿腦子都是喬宜貞，就像是外面綿綿的秋雨一樣，讓他的心底里都充斥著那人的一切。

　當馬車停駐的時候，程如海看到了長青侯府的馬車停駐在不遠。

　程如海不由得笑了起來，拍了拍下屬的肩膀，“難怪你這是要來署，不然可要錯過了。”

　池蘊之這才注意到自家的馬車。

　拱手同程如海告辭，池蘊之撐開傘往自家的馬車方向去。

　他本來以為最多是仆從在馬車里候著，沒想到走近了就看到了銀杏，這是喬宜貞邊的丫鬟。

　那喬宜貞就在？

　銀杏要開口的時候，池蘊之手指比在邊，對搖頭。

　池蘊之猜到了喬宜貞就在里面，自己起了簾子。

　喬宜貞正閉著眼養神，聽到了靜想要睜開眼，結果被一只手捂住了眼。

　太過于悉他的氣息，在他的落下時候，喬宜貞立刻就意識到了這是池蘊之。

　他的吻帶著楓茶的淡淡香氣，鼻尖氣息渡了過來，讓喬宜貞的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那味道是溫和、、不有一一毫侵略的包容，讓人想到了廣袤的海。

　喬宜貞不曾見過海，總覺得池蘊之就應當是海一樣。

　氣息融，狹窄的馬車里溫度急劇升溫，喬宜貞要不是靠坐在馬車上，非得往下落不可。

　心跳加快，如雷的心跳相合同樣的頻率。

　偶爾從角泄出細小的聲音，纏綿得讓人面紅心跳，繡鞋里的足尖都繃了起來。

　幸而這聲音太小，還沒有到馬車外，就已經消匿于無形。

　*

　銀杏在外候著，之后見著馬車簾幕挑開，是侯爺的容，玉面染上了一點紅，尤其是眼角，艷麗得讓人不能直視，宛若是瑪瑙一樣。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回府。”

　銀杏取了一套蓑，和馬車夫一樣坐在外，馬車緩緩行駛而池蘊之用梳子把妻子略有些凌的發歸攏齊整。

　他的手包住了的整個手，“把嘉木送到了萬家，也就只有你做得出來。”

　“難道不好？”喬宜貞反問道。

　池蘊之笑了笑，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兒子要比他的運氣好得多，有這樣包容的母親，當年龔茹月因為他定了親，氣得像是河豚一樣，甚至不知道多次想過桃代李僵的主意吧。

　“當然好。就是不知道萬大人會不會心酸？”

　萬鶴只有這一個寶貝兒，自家妻子這一手可不是“引狼室”而是直接把狼送到了萬家大門口。

　喬宜貞笑了起來，“有一瞬心酸吧，之后還是會為了兒欣。”

　喬宜貞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因為那場意外和池蘊之定親，父親可是心得不行，甚至本來滿頭烏發都有了霜華。喬宜貞一個勁兒地說池蘊之的好，但是池蘊之不曾上門，喬父看不到池蘊之的真心，的那些話不能讓父親信服。

　而現在萬鶴看到了池嘉木上門，或許一瞬間有些心酸，但是長久地是會為兒高興，只有兒過得好才是真的。

　池蘊之也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不由得說道：“岳父當年心中只怕不好。”

　“可不是？”喬宜貞故意嗔說道：“如珠似寶養著的翡翠白菜被豬拱了，可心酸得很。”

　池蘊之把人攬到懷中，笑著說道：“這煩惱我注定是不能驗了，若是有個兒，見著別人家的豬來我家拱白菜，白菜被拱了不高興，不來拱我也要心。”

　兩人注定不會再有孩子，順著生孩兒的由頭又說了幾句話，池蘊之說了自己要外出公干之事。

　“和我一起去如何？”

　這一句話直接把喬宜貞震到了九霄云外，從小生活在京都，去的最遠的地方是京都外幾十里距離的別院莊子。

　看過很多書，聽聞有泰山高聳云，聽聞有飛流直下三千尺宛若銀河落九天的瀑布，還有飽含了無數鹽的碧藍海水，這些都在書中讀過卻不曾親眼見過。

　想到了離開京都，一瞬間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旋即想到了池蘊之的話，他們夫妻兩人一起去。

　心中雀躍起來，眼睛也越發灼亮。喬宜貞仰頭看著池蘊之，“真的？”

　池蘊之聽得出話中的歡喜，了的頭，之后更是忍不住低頭親了亮晶晶的眼，“當然。”

　他的聲音說不出的和。

　池蘊之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早些年做什麼去了？

　他那時候還無職在，明明可以帶妻子走一走，他卻還是要得程大人的指點，才遲鈍意識到，妻子是個讀書人，骨子里和其他書生沒什麼區別，向往的是王先生所說的“知行合一”。

　喬宜貞高興之余，也有疑，“你不是外出公干嗎？帶上我是不是不合適？”

　池蘊之的外出公干應當是短期的外出，又不是長久地外放，哪兒有帶著妻子的？

　“這還是程大人提議的。”池蘊之說道，“只有湖江的事急一些，其他的地方都不急，有時間可以一一走過。”

　“會不會被人笑話？”喬宜貞小聲地說道。

　的眼底明明有，卻又有許多的忌諱，池蘊之忍不住用手指把妻子碎發到耳畔之后，“凡是說酸話的都是心中嫉妒，人活百年，哪兒用那麼在意旁人的眼？”

　喬宜貞也笑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面，“你說得是，我都多大年齡了，又不是小姑娘臉皮薄，被人取笑一下就紅了臉。所以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眼。”

　在池蘊之的心中，永遠是當年那個小姑娘，把人托起來，說道：“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眼，只是宜貞你還年輕，若是九十九歲離世，這人生距離過半都還有些時日。”

　眼睛明亮、牙齒齊整、康健……

　尤其是清晨練八段錦，的子中帶著韌，他在紅帳之中極了這點韌。

　喬宜貞在狹小的馬車里被這樣抱著，有些膽戰心驚，生怕馬車晃的大一些，就被晃下去，擰著池蘊之的耳朵讓他放下，等到雙腳著地了才松了一口氣。

　“我可不會把你跌下去。”池蘊之了耳朵，喬宜貞擰得不疼，倒是讓他耳朵麻麻的。

　“可我不喜歡。”喬宜貞說道，“心里頭有些怕。”

　“今后不會了。”

　喬宜貞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我還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不知道要帶什麼。”

　“可以問問看外祖母。”池蘊之說道，“當年喬老太爺在外為，外祖母是跟著走闖西的，知道帶上合適。”

　這離開京都之事就在朦朧煙雨之中定下，等到喬宜貞和池蘊之說了決定，三個兒子都驚呆了。

　這樣一算，只怕爹娘兩人年前才能夠回到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