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的事,外頭的人甚知道。
薛忱不說,嬴姮不說,沒人知道他們二人之間有過什麼。
嬴姮冷待了薛忱數日,原是想將人激走,可見他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也沒追著百般糾纏,做些讓彼此難堪的事,便也隨了他去了。
公主府讓他住著,尋常再見他時也依舊如先前模樣,除了不再那般頻繁地與他獨,隔三差五宿在后宅那些人房中,其他無論是在宮中還是朝中對薛忱都沒什麼分別。
薛忱那邊待也一如往常,偶爾見面神平和,說話言語間也未曾有失態之,就好像那天險些口而出說心悅的事從未有過一樣。
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個月,屯田改制的事到底還是出了意外。
薛忱跟陳寅外出查看京郊農田時遭了意外,連帶著得了消息趕去的嬴姮一起。
三人被人追殺時,嬴姮護著陳寅,薛忱護著嬴姮,再加上云栽、阿奈跟幾個護衛,等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尋了一蔽之地藏,跟來的護衛只剩下永昭府兩三人,所有人上都是傷痕累累。
嬴姮發白,扯了一節袖綁住了流的胳膊:“這些人早有計劃,今日怕是不抓住我們不會罷休。”
陳寅還是頭一次被人追殺到險些丟命,他說話時聲音有些抖:“永昭公主,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嬴姮靠坐在地上:“本宮剛才看過地形,從這里往西是深林,往南邊有一水路,沿著走過去能直接道京郊四營。本宮等一下會引著那些人朝著林中繼續走,云栽,你跟伏全送薛大人和元輔去找朗珂。”
“不行!”薛忱想都沒想就拒絕,他沉聲道:“我跟你一起。”
嬴姮皺眉剛想說話,薛忱就說道,
“這些人的目標是我跟元輔,這次田地改制了他們的利益,且我又查到了些不該查到的東西,他們不會讓我跑了。”
“我要是跟著元輔一起走,他們恐怕會直接轉道。”
薛忱要是說什麼同生共死的話,嬴姮會忍不住罵人,可他這麼說卻沒辦法反駁。
那些人顯然是沖著薛忱跟陳寅來的,最重要的就是薛忱,要是去引人未必有用,只想了片刻就果斷說道:“行,那你跟我一起。”
朝著云栽道,
“你和伏全護好了元輔,等見到朗珂立刻帶人來救我們。”
嬴姮不是莽漢,也不覺得憑他們兩個能應付得了那漫山遍野的人。
這山里頭雖大,可早晚會被人找上來,如若所有人一起逃走目標太大,且一旦被人追上本就走不出這深山。
他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分頭行,這邊拖延住那些人,云栽帶著陳寅去外間求援再帶人過來。
“本宮會盡量多拖延些時間,你們護好了元輔。”
云栽雖然擔心嬴姮,卻也知道不是廢話的時候,重重點頭:“奴婢會盡快趕回來,公主要當心。”朝著一旁的阿奈道,“阿奈,你保護好公主!”
阿奈說道:“好。”
后追兵還在,嬴姮休息了片刻,等緩過氣就和薛忱、阿奈以及另外一個侍衛一起離開。
幾人離開藏之地一些距離后,才故意布置弄出了些痕跡,那些人果然朝著他們追了過來,而這頭云栽領著陳寅直到那些人走遠了,才悄悄從那極為蔽的坑里出來。
……
嬴姮和薛忱帶人在林間一路疾行,哪怕竭力逃跑依舊還是被人追上。
侍衛為了掩護嬴姮二人被人擊殺,嬴姮上也傷的更重,后來天暗下來時,阿奈跟他們在林間走散,嬴姮跟薛忱拖著傷勢走了不知道有多遠,冷不丁一腳踩空朝著一深滾了下去,薛忱眼疾手快抓著胳膊跟著一起摔了下去。
那山極深,坡面全都是茂盛藤蔓。
兩人徑直穿過最上面的那一層順著坡上滾了下來,落地時薛忱將嬴姮護在懷里重重撞在地上,疼的間滿是腥甜。
嬴姮斷了,疼的悶哼了聲。
薛忱眼疾手快地捂著。
“人呢?”
“剛還看到在這邊。”
“快走,不能他們跑了!!”
那坡頂有亮,還能聽到有人過來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朝下打量。
薛忱抱著懷里的人在那樹叢影之下,有那麼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了下來,等過了片刻,頭頂那人像是沒察覺什麼,火漸漸遠去,伴隨著那些人呼喝和腳步聲離開,周圍暗了下來。
二人沒敢立刻彈,彼此靠著安靜待了很久,直到那些去而復返又在周圍查看了幾次沒找到人影,然后罵罵咧咧的離開。
附近林中徹底安靜下來之后,兩人又過了一會兒,嬴姮才低了聲音。
“走了。”
薛忱手瞬間垂了下來,兩人毫無形象地朝著后一躺,然后各自捂著傷疼的吸氣。
嬴姮說話時聲音有些低:“薛忱,你怎麼樣?”
“我沒事。”薛忱回了一句,這才索著起,“你呢,摔著哪兒了?”
嬴姮說道:“左斷了。”
剛才滾下來的時候,撞在了斜坡上凸起的枯木上,骨折了。
“我走不了了。”
嬴姮說道,“陳寅他們應該已經到了京郊了,那些人剛從這邊查過離開,估計朝著林子里去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我們先在這里歇一會兒,等著云栽們帶著朗將軍過來……”
“除了,還傷在哪兒了?”
薛忱打斷了嬴姮的話。
嬴姮那頭沉默了下:“沒有。”
薛忱面微沉,也沒等嬴姮再說話就徑直靠近,等就著昏暗夜就發現嬴姮微蜷著子靠在那里,他瞬間著急:“傷在哪兒了?”
“我沒事……”
“嬴姮!”
嬴姮哪怕看不清楚薛忱臉上神,可聽他頭一次這般名字也能聽得出他聲音里急怒,見他手就連拉,只能說道:“肚子疼。”
“是撞到了?”
“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強,我幫你看看。”
“薛忱,我有孕了。”
薛忱原本扯著起的作瞬間僵住。
嬴姮手中捂著小腹,那里的疼痛有些頭暈,低聲朝著前蹲坐著的人說道:“這孩子還小,我怕出事就府醫瞞著,原也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的靜來。”
吸著氣,捂著小腹低聲道,
“它怕是保不住了……”
薛忱手心一點點收,整個林中靜謐的嚇人。
過了許久,薛忱手抓著胳膊。
“薛忱?”
“我送你出去!”
嬴姮看著男人拉著胳膊蹲在前,稍一用力,直接將拉到了背上。
他背著時踉蹌了兩下才撐著地面起,而嬴姮覺前漉漉的,手一,才發現薛忱后背上全是。
“薛忱,你傷了,快放我下來。”
薛忱本不聽,只背著順著坡道朝上爬。
“薛忱…”
“你想我們一起掉下去摔死,你就繼續!”
嬴姮瞬間安靜下來。
“抱著我,我帶你上去。”
嬴姮覺到撐著上的手松開,薛忱朝上一躍就抓住一旁的樹,連忙手環著薛忱脖頸,右踩在一旁幫著用力朝上蹬。
薛忱抓著藤蔓和樹梢朝上爬,手臂上青筋突起。
后背傷口撕裂,染了嬴姮一。
好幾次都險些掉下去,又死死抓著藤蔓爬了上去,等好不容易背著嬴姮爬上坡頂時,失過多讓他腦子有些暈。
他撐著旁的樹站了很久,久到嬴姮都以為他扛不住了時,他缺是突然手挽著的,背著嬴姮朝外走。
嬴姮伏在他肩頭,能覺到他每走一步后肩都會因疼痛繃,鼻間縈繞濃郁的腥氣,前裳被染,哪怕看不到也能知道薛忱傷得有多重。
“你何必為我拼命,我又不喜歡你。”
“我知道。”
“你該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干什麼執拗著我這麼個人。”
“我高興。”
“可我腹中孩子又不是你的,我往后還會有別的孩子……”
“哦。”
“薛忱!”
嬴姮有些氣急。
薛忱將朝上輕顛了下,讓能更舒服一些,這才辨認了一下林中方向繼續朝前走:“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知道你不會為我破例。”
“你累了嗎,累了就靠著我睡一會兒。”
“你……”
嬴姮聽他云淡風輕完全不搭的話,氣的想要捶他一拳頭,撬開他腦子看看里頭都裝的是什麼。
薛忱見后的人氣惱沒了聲音,抿著自嘲。
他知道他這般其實可笑的,明明遭了拒絕就該及時收回,該主退去保留面,可他就是不想。
以前他總覺得那些為了癡纏的人都是傻子,如今遇到了才知道自己也會這麼愚不可及,可誰讓他在書院初見時那一眼就淪陷了自己的心。
若當初能早早收回,不再靠近,他或許能夠遠離,可現在……
哪怕不可能,他也不想再有旁人。
……
云栽帶著人返回林中找到薛忱和嬴姮時,薛忱將背上的人給朗珂他們之后,就直地倒了下去。
等被人帶回去后,才看到他后背上模糊,那肩胛上一道劃傷幾乎能看到骨頭。
別說是云栽他們,就連趕來的燕王和安國公看到他淋淋的后背也都是忍不住容。
永昭公主遇襲,工部郎中薛忱和元輔陳寅險些為人所害,這事震驚朝野。
燕王盛怒之下將抓住的那些人親自審過,那后手之人更是沒一個逃掉,有一個算一個的全部被燕王打的半死。
皇帝也是震怒,下旨徹查,而安國公接了薛忱手中的差事去辦屯田改制之事。
嬴姮腹中的孩子保住了,那也因救的及時沒有大礙,反倒是薛忱被帶回公主府后就因失過多昏迷了整整兩日,那后背起了膿癥高熱不退,好不容易救回來卻依舊是大病一場。
永昭公主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是薛忱救了公主母子,恨不得能將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就連燕王和長樂長公主也是忍不住生了憐惜。
特別是見過薛忱足足病了近兩個月后整個人都瘦了一大截的模樣后,長樂長公主對著已經有些顯懷的嬴姮說道:“我說你就真的沒對薛忱心?”
嬴姮了小腹:“了。”
“那你怎麼……”
“他有更好的前程。”
燕王正想說狗屁的前程,那薛忱當初背著嬴姮那不要命的架勢,哪像是要前程不要嬴姮的樣子,反正嬴姮后院那麼多男人,他就瞧著這個侄婿還不錯。
只是他還沒開口,嬴姮就仿佛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抬眼說道:“四叔什麼時候給找四嬸?”
燕王臉一青:“說你的事呢!”
嬴姮揚:“我有什麼事好說的,我有那一院子的男人,有孩子,您呢,一大把年紀都不找個伴,你還真想孤獨終老?”
“我倒是不介意給您養老送終,大不了我多生個孩子過繼給您當孫子,可離您養老還有些年頭呢,這麼長時間,您就不覺著長夜漫漫被窩太冷?”
燕王:“……”
長樂長公主“撲哧”笑出聲,見燕王氣的吹胡子瞪眼,也算是看出來嬴姮不想提薛忱的事。
識趣的沒再去說,免得自個兒回頭也跟燕王似的被懟回來,等燕王說了幾句氣呼呼走了后,長樂長公主才挪到嬴姮旁,好奇地了嬴姮的肚子:“你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不知道。”
長樂長公主:“……”
嬴姮見目瞪口呆的樣子聳聳肩:“我是真不知道。”
“我又不是皇叔,怕后宮里的人給他帶了綠帽子去哪兒過夜還得留個彤冊,我這院子里的男人甭管誰留的種這孩子都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那都是我親生的。”反正都是親生的,管孩子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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