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靖到書房時,趙繁剛剛批完厚厚一疊摺子。
甘公公讓底下人把這些摺子給三公送去,又給馮靖奉茶。
趙繁輕輕按了按眉心,道:“巧玉前天進宮來了,朕聽皇後說,巧玉與你得還不錯。”
馮靖的臉刷得燙了。
自那日在太師府談起,這兩月裡,他又與郡主見了幾次。
雖然冇有說過多出格的話,但相之間,亦是有一種“水到渠”的覺。
兩人都冇有點破,但兩人都切切實實地再向前邁進。
“我,臣……”馮靖了鼻尖,“就想著再過兩月,再來跟您開口。”
趙繁笑了起來:“你跟朕說什麼?你能說服巧玉,說服姨母,朕樂見其。你要說不定們,朕可不會下旨湊。”
馮靖憨笑。
話是這麼說,趙繁也知道,這事兒**不離十。
老夫人很好說話,隻要巧玉滿意,對方又是個正經人,就點頭。
而巧玉若對馮靖不滿意,亦不會這麼相兩月。
“你與你母親說好了嗎?”趙繁問。
“一早就稟了了,……”馮靖頓了下,斟酌了下用詞,“說,郡主若是看得上臣,是臣的福氣。”
這句是真心話。
老母親不介意他贅,馮靖自己也無所謂。
至於他言語之間顯得猶豫,實在是他最初冇有料到,當了二十幾年的好大兒,母親會這麼爽快地把他“掃地出門”了。
“臣後來又問了幾次,”馮靖看了趙繁一眼,知道趙繁不會跟他計較,便如實複述了母親的話,“說,‘老馮家是有皇位嗎?’”
趙繁聽樂了。
他以前見過馮靖的母親。
那時他們正在辦個大案子,所有人都在衙門裡熬,又是大熱天,老太太便來給馮靖送換洗裳。
老太太個頭不高,看著也瘦,眼睛卻很亮,著。
趙繁一看就知道,老太太是個有能耐的。
那不是明的目,而是智慧。
許是最難說的話也說了,馮靖的講述順暢了起來:“問了臣兩個問題。”
贅定國公府後,馮靖會拿林家的基大把大把關照馮家嗎?
馮靖搖頭了。
倘若將來老母親生活難以為繼,缺一口飯吃,馮靖會視若無睹嗎?
馮靖還是搖頭。
老太太對這兩個答案很滿意。
這就是心裡,做人最最本的東西了。
拿林家的,做不出來,也斷不會讓馮靖做。
馮靖若有那種不正的心思,便不可能應允這門婚事。
與贅的兒子徹底一刀兩斷,且不說上過不去,對馮靖、對郡主、對定國公府,同樣是損害。
真擔了這種“不顧老孃死活”的臭罵名,史們一本本摺子,能罵得他們抬不起頭來。
林家幾代人累起來的好名聲,不能因此毀了。
“還說,現在日子平順了、寬裕了,那一個個纔開始惦記起香火、脈來,”馮靖道,“世謀生時,多人易子而食,怎麼就不記得兒子兒姓什麼呢?經曆過苦難,很多事就看開了,看淡了。”
因此,馮家有冇有姓馮的孫兒,老太太本不在乎。
趙繁聽完,笑道:“定國公府亦不是不講理。”
相反,老夫人與巧玉,都極其講理。
“朕不催,”趙繁道,“你和巧玉自己看著來,朕等著添個妹夫”
馮靖應下。
本要起告退,忽然間想到一茬,馮靖又道:“臣到覺得,‘妹夫’也能有其他的。”
趙繁挑眉。
他確實還有幾個妹妹。
除了巧玉,還有廢帝生的堂妹。
隻是馮靖這話裡有話的樣子,顯然與堂妹無關,那麼……
“誰看上朕的姨妹了?”他問。
馮靖樂著道:“看不看上,臣也不知道,臣就隻知道,黃小公子三五不時挨二姑孃的捶打。”
趙繁哈哈大笑,笑完了,又讓甘公公去請黃逸。
黃逸來時,馮靖早回衙門辦事去了。
他門路落座,見趙繁打量他,便問:“我哪兒不對勁?”
“你連阿鴛都打不過?”趙繁問。
黃逸一口茶險些噎著:“怎麼可能!”
說到兩人手,黃逸哭笑不得。
並非他打不過秦鴛,而是,真不能下狠手。
“也不是說讓著,”黃逸道,“就過肩摔,我能把直接摔出去,卻不可能把人摔在前、膝蓋頂在肚子上一頓猛捶,你說是吧。”
趙繁通武藝,當然明白黃逸的意思。
“不能讓著,又不能下死手,”黃逸歎道,“我被捶幾下,不是很正常?說起來,進步也快,照這麼下去……”
遲早又得鼻青臉腫。
冇說理去!
“你可以不理,惹不起,還能躲不起?”趙繁揶揄著,出瞎主意。
“躲哪兒去?”黃逸一邊笑,一邊抱怨,“太師府大門,都家大門了一樣,不想來,我祖母都使人請來玩。你不曉得,就月初有一日下朝,老侯爺還說祖父‘居心叵測’,祖父不敢說祖母,把我去訓了一通。”
趙繁順著往下問:“那你家是不是‘居心叵測’?”
話音一落,黃逸愣了下。
笑容還在邊,卻是幾個呼吸都冇有回過神來。
趙繁的問題,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像是一個過肩摔,被摔的人是他,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看著那湛藍湛藍的天,半晌爬不起來。
腦子裡隻剩下“原來,躺著看天,是這麼一個模樣……”,與平時站著看,完全不同。
“你把我問住了,”黃逸冇有岔開話題,答得頗為誠懇,“祖母可能真是‘居心叵測’。”
趙繁睨他。
聰明人,旁觀者隻要點一下就夠了,不用追著刨問底,他自己會去追問自己。
黃逸垂著眼簾,沉思了一陣。
祖母有那個想法,同樣應當也是母親的想法,妹妹們與秦鴛很和睦。
祖父八也不反對,要不然,他就會勸住祖母。
那麼,他呢?
一時之間,黃逸答不上來。
他得多想想。
再說了,這事兒也不止他,還得看秦鴛是怎麼想的。
事實上,秦鴛本顧不上想這些。
隨著秦鸞的肚子越來越大,秦鴛滿心滿意都沉浸在了要為姨母的期盼之中。
與黃逸切磋比試被拋在了腦後,天天都進宮陪伴秦鸞。
中宮寬敞,也不耽擱練功夫。
“還有一個月?”秦鴛問著,“我現在天天數日子。”
秦鸞聽得直笑。
在期待孩子降生上,也好,趙繁也罷,竟然都輸給秦鴛了。
“等長大些,我教他打葉子牌,”秦鴛道,“一準百戰百勝。”
“若是個哥兒?”秦鸞問。
“哥兒怎麼不能打葉子牌了?”秦鴛反問,“不管是哥兒、姐兒,我都教,我還教他蹲馬步、練拳法。”
秦鸞彎著眼,又問:“你把他爹的活兒搶了?”
“他爹是天下第一大忙人,”秦鴛眨了眨眼,對著秦鸞的肚子,聲細語地哄,“我們是天下第一好孩子,最恤爹孃了,不給他們添事兒,以後就跟著小姨玩兒!”
秦鸞聽絮絮叨叨與未出世的孩子說話,越聽越有意思。
輕輕在肚子上點了點,秦鸞道:“聽見了嗎?都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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