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轉角駛來一輛相對乾淨結實的三車,柳至秦趕在另外幾個等車的人之前,把車攔了下來。
花崇坐進去,還拉了柳至秦一把。
三車“突突”兩聲,平穩地出發。柳至秦低聲道:“這輛比剛才那輛好。”
花崇還沒說話,坐在前面的司機就著嗓門說:“我這車,上個月剛買,你們放心坐,想去哪兒我都能帶你們去。”
花崇與柳至秦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想說什麼。
——這司機聽力真好。
司機邊開車邊吹自己的三車,柳至秦時不時回應一句,花崇完全不理,看著外面發笑。
然而,就在司機剛說完“我這車再開五年都不會壞”時,車突然一抖,停在路中央不了。
幾輛老舊的三車從旁邊風馳電掣而過,有人大聲笑道:“老王,你這車不行啊,才買就熄火了?”
老王面上掛不住,又急又惱,趕跳下來查看況。這地方離錢盼子的家也就兩三百米了,花崇懶得等,付錢離開。
老王還在後面喊:“我一分鐘就修好了!”
花崇開玩笑道:“你看,你挑的好車。”
柳至秦哭笑不得,“那車看著比其他車結實多了。”
“這種三車病特多,越是新車越麻煩,反倒是開舊了,能還穩定一些。”花崇輕聲笑:“這你就不懂了吧?”
柳至秦被他的語氣逗樂了,“領導說得對。”
正說著,不遠的雙層小樓走出一名材健碩的人。
這地方普遍小,即便慣于務農,也不過是皮黝黑糙一些。
花崇一看便知,那是錢盼子。
錢盼子提著兩個大垃圾口袋,扔進巷口的垃圾車,沒有立即回去,而是往一旁的菜市場走。
“你跟著他。”花崇道:“我去家裏看看。”
柳至秦快步向錢盼子走去,隔著一段距離,借著周圍的行人作為掩護。
錢盼子買了做晚餐的菜,拖著家庭婦們常用的助力車離開市場,卻又踟躕了一會兒,轉朝菜市場旁邊的服裝商城走去。
那商城很小,上下兩層樓,賣的都是低檔。不過禹鎮消費水準本來就不高,很多人都在這裏買服。
柳至秦跟了進去,只見錢盼子在賣裝的區域停下,一會兒挑看,一會兒問價格,半小時後,買了一條紅蕾公主、一套白藍相間的可水手服、一件正紅秋季小披風。
“喲,又給蓮蓮買服來了?”一家店鋪的老闆娘說:“你啊,也太寵蓮蓮了吧,怎麼不見你給軍軍也買些好看的服?”
“男娃娃穿那麼好看做什麼?”錢盼子笑答:“他天出去瘋玩,再好的服也給他穿壞。”
“你就是偏心蓮蓮!”
“兒本來就該用心照顧,城裏人不是常說嗎,兒應當富養。”
老闆娘笑,“你啊,歪理多。”
錢盼子不再跟爭辯,“要放學了,我得趕回去給蓮蓮軍軍做飯,走了啊,有空打牌我。”
柳至秦將們的對話聽得明明白白。
錢盼子非常寵兒,究其原因,恐怕與年時的經歷有關。
柳至秦上前幾步,喊了聲:“錢盼子。”
錢盼子立即轉,神疑,“你是?”
柳至秦沒有瞞,直接拿出證件,亮明份,“我們正在查錢慶遇害的事。”
錢盼子皺眉,“我已經和那個家沒有關係了,請你們不要來打攪我的生活。”
柳至秦略意外。他只知道錢盼子數年前嫁到了鎮裏,沒聽說與娘家發生過什麼瓜葛。
“如果你是想問錢慶死的時候我在哪里做什麼,或者是我知不知道誰想殺他,那十年前我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錢盼子語速很快,顯然有些激,“我在我朋友家裏,全家都可以給我作證;我不知道誰想殺錢慶,反正不是我,我也不關心。現在,我要趕回家給我兩個孩子、婆婆做晚飯,請你讓開。”
?
錢盼子家,花崇正與錢盼子的婆婆劉香桂聊天。
得知他是員警,來這一趟是為了查錢慶的案子,劉香桂毫不反,拿出幾大本相冊,給他看兒子和兒媳結婚時的照片。
“盼子小時候吃了很多苦頭,好在都熬過來了,就是錢慶的事捂在心裏,不說,我們也知道。如果案子能破就好了,起碼能還盼子一個清白。”
“清白?”花崇不解。
劉香桂歎氣,“我不該說親家的不對,但他們對盼子真是太差了。兒子被害,就把責任推到兒上,說什麼盼子沒有照顧好錢慶,後來對盼子也不好。這是什麼理啊?盼子以前可算是遭了不罪。”
花崇看得出,劉家條件不錯,劉香桂雖然是鄉鎮老婦,但上有一書卷氣,年輕時想必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婦人。
據說,錢家父母始終因為錢慶的死苛責錢盼子,之後有了第二個兒子,便防錢盼子防得像賊一般。錢盼子出嫁,錢家一分錢都沒有出,這幾年卻年年向錢盼子手,要求給錢供弟弟上學。
錢盼子心寒至極,已經單方面與娘家斷絕了往來。
“盼子是個好姑娘。善良,勤勞,對我、對兩個孩子都很好。我兒子在外工作,我們全家就靠持。”劉香桂說,“小夥子,你們如果有辦法破案,就儘早破了吧,盼子一會兒就回來了,很抵別人提到錢慶,我去跟說說,讓配合你們調查。”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響,錢盼子與柳至秦一同走進屋。見家裏有個陌生男人,錢盼子明顯一驚。
劉香桂笑著將拉去廚房,柳至秦用型問花崇:怎麼樣?
花崇搖頭。
幾分鐘後,錢盼子出來了,態度比之前遇到柳至秦時好了一些,“對於錢慶的死,我真的沒有什麼好待。那天我不在家裏,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平時我和他也不親,不知道他了什麼朋友,也不知道他和誰有矛盾。”
“但我聽你們以前的老師說,錢慶喜歡黏著你。”花崇沒有說出錢治國的名字。
錢盼子愣了一下,苦笑,“他那哪里是黏著我,他是找我要錢。”
“要錢?”
“大家都以為他可單純,尤其是老師和其他長輩。但他其實沒有那麼好。”錢盼子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他也有頑劣的地方……算了,我不想說,說了也沒人信,還覺得是我在搬弄是非。”
“不,你可以告訴我們。”花崇眼神認真,“說不定我們會因為你提供的線索,找到當年兇殺案的真相。”
錢盼子角,過了大約兩分鐘,才低頭道:“他年紀雖小,但格很惡劣。他知道自己是家裏最寵的一個,而我不是,就經常把闖的禍推到我上。反正他病弱,我健壯,錢、摔碎碗這些事理應是我做的。他需要錢時就找我要,但我哪里有錢,他居然慫恿我去朋友家裏……”
花崇擰眉,思考話中的真假。
“我知道這聽起來像假的,但事實確實如此。”錢盼子搖著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當年出事之後,很多人都說錢江、羅昊活該,定是遭人報復。他們又說錢慶是無辜的,多可憐的小孩兒。可能只有我明白,錢慶必然也是惹到了誰。”
“你想過是誰嗎?”花崇問。
“我剛才說過,我不知道他了什麼朋友。”錢盼子抬首,“但既然他和錢江死在一起,我想,他與錢江說不定一起做過什麼事。”
此時,錢盼子的一雙兒回來了,龍胎,孩相貌普通,男孩長得更可一些。
錢盼子神一下就變了,變得溫和藹,一手牽著一個,讓兩人去廚房洗手。
柳至秦聽見說:“蓮蓮,媽媽給你買了新子。”
“媽媽你偏心!軍軍怎麼沒有新服!”男孩說。
“哪有!”孩說:“上周媽媽帶你去踢足球,就沒帶我去!”
“媽媽沒有偏心。”錢盼子道:“孩兒和男孩兒的長方式本來就不一樣,將來你們會明白的。”
?
離開錢盼子的家,天已經黑了。柳至秦開車,花崇坐在副駕。
“我有點意外。”花崇看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路,“錢盼子和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錢慶也和我們瞭解的不一樣。”柳至秦說,“一個病弱的小孩,外表乖順,在很多人眼裏都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好小孩。但這好小孩心裏,說不定住著一個不輸錢江的‘小惡魔’。”
“如果錢盼子沒有撒謊,那錢江和錢慶的死就能聯繫起來了。”花崇放下車窗,將夏末的夜風放進來。
“我主觀地認為,沒有撒謊。”柳至秦說。
“為什麼?”
“對一雙兒的態度,讓我覺得是個好母親。”
花崇笑,“好母親就不會撒謊嗎?”
“難說。”柳至秦道:“所以這只是我很主觀的看法。”
“那真巧,我的主觀看法和你的一致。”
花崇剛說完,柳至秦的手機就響了。
“是張貿。”柳至秦看了一眼說。
“那你專心開車,我來接。”花崇說著就劃開接聽鍵。
張貿的聲音登時竄出:“小柳哥,花隊呢?”
“是我。”花崇說:“什麼事?”
“花隊?花隊你手機怎麼打不通?”
花崇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好像沒電了。
張貿剛才的聲音很急,一聽就是有重要的事。他也沒跟對方胡扯,問:“出什麼事了?”
“陳隊打來電話,讓我們先放下這邊的案子,趕回去!”
“來案子了?”
“嗯!有人在明區炮彈廠的防空裏,發現了一個小孩的!”
作者有話說
花崇:你看看你,車都不會挑。柳至秦:我會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