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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炬育才”離燦華服裝批發市場不過2公里路,王湘幾乎整個暑假都在這裏度過。
假期是各大教育機構最忙碌的時候,此時已經開學,且是中小學的正常上課時間,“火炬育才”在寫字樓裏租下的三層樓相對冷清。
花崇亮出證件,並向負責人說明來意。對方雖然不快,但也不敢表得過於明顯,連忙將他們帶到王湘當時上課的教室裏,指著其中一個座位說:“那就是王湘的座位。”
柳至秦有些驚訝,“你們這裏上課,座位是固定的?”
“我們實行的是正規學校管理。”負責人道:“如果每次都坐位置,那會耽誤上課時間,所以從第一節 課開始,座位就固定下來了。”
花崇走到王湘的課桌邊,彎腰往桌鬥裏看了看,裏面空無一。
“都收走了。”負責人說:“26號上午是最後一堂課,下午就放假了。上完那一堂課,這個教室就要清理出來。我們已經做過一大掃除,這週末就有新報名的學生來聽課了。”
花崇微擰起眉。
清理、大掃除,意味著嫌疑人可能留下的蛛馬跡已經不復存在。
“照你剛才的意思,這個教室在暑假期間,是王湘班上學生的專用教室?”柳至秦問。
“不是整個暑假,是從8月12號開始。我們的課程是按半月算。”
花崇目一沉,“那這半個月的監控記錄還在嗎?”
負責人很張,“在倒是在……”
“馬上調出來!”
半個月的監控記錄全部看下來,即便讓技偵組加班加點,也要耗費不時間。花崇站在顯示幕前,著重看了24號到26號的記錄。
“火炬育才”的攝像頭有盲區,教室裏只有一個考試時用於監督作弊的攝像頭,平時不開,其餘的攝像頭在走廊上,拍得到前門,卻拍不到後門。
“如果嫌疑人從後門進,將漫畫放在王湘的桌鬥裏,攝像頭就無法拍到‘他’。”花崇抬手在顯示幕邊比劃,“走廊上進進出出全是人,學生、家長、老師,甚至還有外賣員……誰都可能是放書的人。”
“‘他’不一定是最後幾天才放書。”柳至秦說:“反正那個位置是王湘的,‘他’就算是11號把書放進去的,王湘也會看到。”
袁昊盯著顯示幕,“這邊給我,我把可疑的人都給你們揪出來。”
“但你並不知道誰可疑。”花崇說:“我也不知道誰可疑。‘他’出現在視頻裏時一定很正常,我們暫時還不能確定‘他’的特點。”
“這倒也是。”袁昊苦惱地踹了一腳桌子。
“那從陳韻上找突破?”柳至秦抱臂,“如果嫌疑人是同一人,那‘他’必然也會出現在陳廣孝的燒烤店或者陳韻上朗讀課的課外機構附近。”
“等等等等!”袁昊打岔,“這兩個案子可以並案了?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啊!”
“希不是同一人所為。”柳至秦說。
花崇看著他,“但如果我們按照這條思路去查,就等於默認並案。”
“天哪!”袁昊一掌拍在自己腦門上,“這什麼變態殺手,專挑窮人家的小姑娘下手?人家活著容易嗎!”
花崇腦中一閃,重複道:“活著容易嗎?”
柳至秦抿了抿。
袁昊嚎道:“不容易啊!”
花崇朝柳至秦遞了個眼,“走,去陳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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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柳至秦問:“花隊,你剛才是不是在想——活著不容易,所以不如死了了事?”
花崇沒有正面回答,“兇手瞭解王湘,瞭解王湘的父母,認為像這樣家庭出的小姑娘,就算在貧窮中勉強長大,將來也不可能過得幸福。王湘現在還小,就算穿品質最差的服,看盜版漫畫,在茶館的烏煙瘴氣中寫作業,也不會覺得自己比別人差,照樣有夢想,照樣覺得有朝一日會穿上漂亮的子。但是有漂亮的子穿就足夠了嗎?不,完全不夠!當有了公主,便想要名牌包、大牌化妝品、首飾、豪車。子就像注的第一劑毒品,在幻象中帶見識富足、好的生活。當毒品帶來的幻覺消失時,會沮喪而絕地發現,現實中沒有話,灰姑娘不會變為頭戴皇冠的王妃,這一輩子都是在底層掙扎的灰姑娘,最好的結果是像的母親一樣,湊合著嫁給一個普通男人!至此,才明白,活著會有多困難。對富有的人來說,活著的每一天是,而對來說,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折磨!那為什麼還要活著?想死,卻又沒有膽量去死,需要一個幫手!”
柳至秦拍了拍花崇的肩,“花隊。”
花崇突然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從兇手視角扯了回來,盯著前方的滾滾車流,低聲說:“這個人在做‘他’認為正確的事。在‘他’的認知裏,‘他’殺害王湘,是為了救王湘於水火。這種無的生活,不過也罷。”
“‘他’是一個心理極端扭曲,心思卻非常縝的人。”柳至秦握著方向盤,跟上花崇的思路,“除了一些極其特殊的案例,心理扭曲者在作案之前都經歷過難以承的創傷,‘他’經歷過什麼?”
花崇按著額頭,“我很擔心我們走上岔路。在岔路上想得越遠,離真相就越遠。現在王湘已經死了,陳韻還不一定。一旦走上岔路,被耽誤的就是陳韻的命。”
柳至秦騰出一隻手,在花崇上拍了一下,“放鬆,我們誰都能焦躁,但你不行。”
花崇打開車窗,微側過頭。
初秋的風灌進來,他半瞇著眼,任由風將頭髮吹。
柳至秦關上車窗,說:“小心冒。”
直到駛抵位於明區昭蚌街的“小韻食”,花崇都沒有再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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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老闆的名字作為店名的餐館滿街都是,但用自家兒的小名當招牌的店卻並不多見。花崇看著閃爍俗氣桃紅亮的“小韻”二字,一下子就想起了甄勤對陳廣孝夫婦的形容。
看來長相出眾的陳韻的確是陳家引以為傲的招牌。
此時已經夜,但還算不上晚,燒烤店裏雖然坐滿了人,但擺在外面空壩上的桌椅還空了大半。
“小韻食”不僅接到店客人,還接外賣單,廚房油煙陣陣,兩個年輕小夥正在忙碌。
陳廣孝和何小苗都不在店裏。
花崇找了個座位坐下。柳至秦拿著一個塑膠簍子,像普通客人一般揀菜。小夥麻利地算好價錢,大聲道:“一共72塊錢,現金還是微信支付寶?”
柳至秦從錢夾裏拿出100塊,“現金。”
小夥看了他好幾眼,那眼神似乎在說——嘿,現在還有人用現金?
柳至秦拿了找補,笑道:“你們店生意不錯啊。”
“哪里哪里!”小夥說:“以前才不錯呢!”
“哦?那我是沒有趕上好時節?”柳至秦問:“為什麼以前不錯,現在就‘哪里哪里’了?”小夥想了想,歎氣道:“這陣子出了點事,老闆老闆娘都不管生意了,一些客就不來了。”
柳至秦出驚訝的神,“我還以為你就是老闆。”
“我還差得遠呢!”小夥笑嘻嘻地擺手。
柳至秦又問:“是老闆家裏出什麼事了嗎?”
“這個……”小夥有些為難。正巧這時新來的客人把揀好的菜送來了,小夥連忙算錢,沒再與柳至秦說話。
十來分鐘後,三盤燒烤上桌。
花崇掰開一次筷子,低聲道:“聽到隔壁桌說什麼了嗎?”
柳至秦夾起一塊土豆,“嗯。”
坐在他們鄰桌的客人正在聊陳廣孝和何小苗,說他們兒丟了,八已經遇害,夫妻倆沒有心思再做生意,這家店怕是開不了多久了。
明明是個沉重的話題,被當做飯桌上的談資說出來時,卻變得輕挑無,好似別人的命只是酒足飯飽後一個無關痛的玩笑。
花崇食不佳,吃了一會兒就放下筷子。
柳至秦抬頭看他,“不吃了?”
“嗯,我去跟那兩個小夥聊聊。”
得知來人是刑警時,剛才與柳至秦閒聊的那個小夥嚇了一跳。花崇讓他們調監控,兩人在電腦前折騰了半天,才說:“只有最近一周的了。”
“以前的都覆蓋了?”花崇問。
“陳哥說意思意思就行,沒必要把視頻留太久,占空間。”小夥解釋道。
短短一周的視頻,難說有沒有拍到嫌疑人。
柳至秦將視頻全部拷貝下來之後,“小韻食”到了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候。外賣訂單的提示音不斷響起,幾名騎手急著拿菜,見店裏人手不夠,其中一人直接鑽進廚房,客串起了廚師。
剩下的騎手們湊在一起抱怨。
花崇沒有立即離開,從他們口中得知,“小韻食”的外賣生意大多數來自住在高檔樓盤或者別墅裏的富人。以前明區幾乎沒有類似的低端餐飲館,“小韻食”剛開業時,生意就不錯。
“那些有錢人吃膩了山珍海味,偶爾也想嘗嘗地油。”一名騎手開玩笑道。
另一人指著不遠的一桌人,低聲說:“對啊!看看,那邊那桌的人我見過,住在乘龍灣別墅區,外賣我都送過好幾回。那別墅大得,我靠!不過啊,再有錢也和咱們一樣吃路邊攤呢!”
“瞎樂什麼?我們這是沒錢,不得不吃路邊攤,人家一樣嗎?”
“哎,敲我頭做什麼!我的單子好了,下回再收拾你!”
花崇聽著騎手們的對話,看了看那一桌住在乘龍灣別墅區的富人。
若是他們不說,他還沒有注意到——此時來吃燒烤的食客,大多著鮮。
外賣訂單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店裏也來了一波新客。花崇與柳至秦向停車的地方走去。
同時,一輛低調的豪車停在路邊,一名四十來歲的士從車裏下來,從容地拿起塑膠簍子,練地揀菜。
的妝容、服飾,以及優雅的作,與手裏的塑膠簍子顯得格外不搭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