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市的夜晚還是比較繁華的, 尤其醫院附近，有一條著名的小吃街，沿街就是一家挨著一家的小吃店面, 一直營業到凌晨十二點。

　不過這兩日雨水頻繁, 這條小吃街又很古老, 去的時候趙夏卿很擔心會沒有人。

　不過低估了這些賣討生活的打工人的堅韌, 才剛走到口的拐角，就聽到里面熙攘熱鬧的賣聲。

　口有一水洼, 正好泡了一家賣魷魚老板家的鋪子，不過雖然泡在水里, 老板也照樣出攤兒, 穿著雨靴泡在水里，作練的烤魷魚。

　他握著一把竹簽翻烤魷魚, 每次翻烤都有熱油“嗞啦”濺出來，所謂能生巧，做的多了，臉上洋溢著笑容，也不怕熱油濺到上。

　的目在烤魷魚老板的上停留了數秒，還沒來得及離, 旁的李明申走近兩步, 指了指這個老板, 在耳邊輕聲說：“你看, 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 你有時候力大，就得到這種地方多走走多看看, 才能知道自己有多幸運。”

　趙夏卿回頭看了李明申一眼, 對著他蒼白一笑：“是嘛？我反而很羨慕他們。”

　李明申揚了揚眉頭, “羨慕他們什麼？”

　趙夏卿嘆了口氣，“你知道我下輩子想做什麼嗎？”

　李明申問：“想做什麼？”

　趙夏卿好像在開玩笑，又似乎有些認真，“我下輩子想做一棵沒有思想的樹。”

　說完沖李明申勾一笑，丟下他徑直朝前面走去。

　李明申卻慢了一步，趙夏卿走過幾個攤位，轉不見他的蹤影，在人群中尋找來尋找去都沒看到他人。

　剛拿出手機要給他打電話，才見李明申不急不緩朝過來。

　大概母親的病心煩，今天的工作也未完，他帶出來吃東西，剛才又不見蹤影，所以就有些煩。

　皺著眉頭問他：“你干嘛去了？”

　李明申指了指前面一家快餐店，示意去這里吃東西，兩人走到快餐店的臺階上。

　李明申說：“過去給你買了幾只魷魚，等做好我去拿，讓你嘗嘗味道如何？”

　趙夏卿本來有些不耐煩，聽他這麼一說，心頭又涌出一愧疚。

　可是向來是個笨的，倘若虛假意地說幾句甜言語，那是信手拈來，可一旦認真起來，比誰都笨。

　是以心中雖然不好意思，也只能低眉順目沒再說話。

　畢竟時間已晚，快餐店的菜品單一，只有幾樣小菜，和四五個家常熱菜可以點，幸好粥是熱的，有荷葉粥，八寶粥，椰子燕麥粥，還有紫薯玉米粥。

　趙夏卿點了一碗椰子燕麥粥，李明申則要了一碗老湯，加了一顆蛋。

　熱菜是他點的，趙夏卿實在沒有胃口，也不知吃什麼，他點了四樣小菜，又給他要了一個素燒麥。

　兩人端著餐盤選了個位置坐下，李明申幫擺好碗筷，趙夏卿低頭喝粥，他又起去外面。

　不多時，握著一把剛做好，熱氣氤氳，冒著香氣的小魷魚回來。

　外面套了一層廉價的塑料袋，前頭竹簽把袋子都扎破了，時不時就有裹著孜然的油滴出來。

　李明申好些年不吃這等東西，也沒想到會出現如此尷尬局面，所以兩手弄得滿是油污，在面前有些手足無措。

　不過還是耐著子把塑料袋打來，取了一枚小魷魚遞給。

　趙夏卿看了一眼，抬手接過來。

　察覺到他殷切期待的目，角往上勾了勾，在他注視下吃了一口，然后敷衍的點點頭。

　“怪不得生意好，真好吃。”

　李明申聽罷松了口氣，“喜歡就好。”

　他把剩下的魷魚取了放在空盤里，說話間他點的那碗蛋湯也已經做好，服務員端著送出來。

　李明申是從飯局直奔而來的醫院，今晚還有些忙，晚上陪他們吃了一頓，十點多又加了一頓宵夜，陪另外幾人去了韓國烤店，又喝了不啤酒。

　眼下肚子里沒空，點東西只是做做樣子，免得一個人吃沒胃口。

　所以整個下來，也只是著勺子喝了兩口湯。

　不過在他今晚反常的照料下，趙夏卿很給面子，不僅喝了一碗椰子燕麥粥，三番五次的催促之后，又吃了一個素燒賣。

　兩人打道回醫院，李明申雙手掏兜，走在灰黃的路燈下，一前一后，兩個影被拉的特別長。

　走到醫院大門口，李明申側頭看了看，這才想起來什麼，問了句：“怎麼沒看見趙飛思，就你一個人在這里守著？”

　趙夏卿低著頭，吃過飯說話也有力氣多了。

　“可能出差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長長的，干凈寬敞的柏油路，繼續說：“你要不趕回去吧，明天你還要工作。”

　李明申沉了會兒，當機決定：“明天我把工作安排一下，不管再怎麼樣，等媽做完手再說。”

　趙夏卿本來走著，聽到這里卻突然駐足，李明申見停下，自個也停下。

　掏著兜站在后，問了句：“怎麼了？”

　趙夏卿沉默許久，卻突然轉過，蹙著眉頭，顯得就跟不領一樣，說：“我們離婚了，其實你不需要這樣做，你能來醫院一趟已經很夠意思了，不需要再做別的犧牲。”

　李明申居高臨下，背對著路燈，一瞬不瞬盯著看了許久，表藏在線之下，看不出來喜怒。

　就在趙夏卿吃不準他的時候。

　突然撲哧一聲笑了。

　然后笑地問：“有沒有覺得你現在這個狀態，跟我前段時間推開你的時候一樣？”

　這句話問的趙夏卿一愣，抬頭去探究他。

　只見他嘆了口氣，“像你我這種人，活著就很累，知道為什麼嗎？”

　且不管兩人是不是很像，趙夏卿被他這麼一笑，就有些沒反應過來，被他帶著思緒走。

　“為什麼？”

　“因為不懂示弱，要面子，不想求助別人，更害怕欠別人人。”

　趙夏卿抿著想了想，隨后皺著眉眨了眨眼。

　轉過繼續往前走。

　李明申的話有些一針見，趙夏卿不愿意承認，所以故意往自己上潑臟水，拿過去的事兒反駁他：“誰說我不懂示弱，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就是為了前途，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嫁給你？”

　李明申繼續雙手掏兜地跟在后面，不咸不淡地評價，“你也就聰明了那麼一段時間。”

　所以也是因為這樣，兩年的婚姻彼此都不對方，因為一開始目的不純，所以彼此之間都有猜疑。

　想到這里，李明申嘆了口氣，走兩步跟肩并肩，側頭看看。

　“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才徹底相信你的嗎？”

　趙夏卿冷著臉問：“什麼時候？”

　李明申笑了笑，“我一敗涂地要跟你離婚，你還死纏著我不放。我就喜歡我的這麼執著的姑娘。”

　提起來這個事兒，趙夏卿就一肚子火，咬了咬牙，哪里還能有好臉？

　站住腳，怒斥他：“什麼死纏著你不放？別往自己臉上金，現在是誰纏著誰？”

　發泄完這番怒氣，趙夏卿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潑婦，可是一個向來在乎自己談吐舉止的人。

　剛才顯然微微失態。

　于是立馬深吸了口氣，立即調整回來。

　下一秒緒就穩定多，嫌棄地看他一眼。

　“算了，話不投機半句多，”丟下他，繼續往前走，輕聲說，“現在眼下最重要的是給我媽做手……”

　回到病房的時候，恰好遇到護士半夜過來量溫，劉海濤在病房的椅子上坐著，困得前俯后仰。

　差點一個跟頭栽下去，立馬清醒，再睜開眼睛，李明申和趙夏卿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周慧要達到手指征才可以做手，所以最近小檢查不斷。

　護士測量完溫，拿起本子記下，在走廊門口，跟趙夏卿囑咐兩句才離開。

　李明申掃了劉海濤一眼，見他困這樣，“行了，你回去睡覺吧，明天帶薪在家睡覺。”

　李明申還是很會收攏下屬的心，苛刻的時候雖然苛刻，恤下屬的時候也特別恤。

　馭人之道，一定要賞罰分明。

　所以劉海濤一聽，就覺得自己今晚沒有白忙活，立馬什麼怨言都沒了。

　對李明申諂地笑了笑，起就往外面走，剛走到門口，李明申又住他，丟了車鑰匙過來。

　“開我的車走，我喝酒了也不能開車。”

　老板這麼關心他，當然也得關心關心老板。

　“那您怎麼走？”

　李明申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我今晚在這陪夏卿守夜，明天一早等我岳父來了，還得聊聊手的事。”

　劉海濤心想也是，眼下這個時候，李明申做婿的，定然要拿出半個兒子的態度，如果就這麼走了，像什麼樣子。

　所以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等趙夏卿忙完，回頭卻見李明申還在病房門口，忍不住愣了愣。

　李明申忙碌一天，自然乏累，這會兒坐在走廊長椅上，頭靠著墻壁，側著子已經睡著了。

　住的時候病房張，所以只安排了普通病房，條件自然簡陋。

　病人倒是沒什麼，就是陪護比較遭罪，除了一把椅子，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休息。

　盡管這個天氣不冷，不過走廊南北通風，深夜還是有些涼的，況且這兩日雨，地面微微返。

　趙夏卿想了想，回到病房從柜子里取了一個毯子，輕手輕腳走到走廊。

　拎著毯子猶豫了會兒，這才抖開，輕輕地搭到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