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神一變，半晌笑道：“白尚書的詩好，小娘子的字也好。”說著站起來，鄭重給沈韶行禮，“多謝小娘子提醒之意。”

沈韶拉住，兩人重新座。隻婢子阿錦還懵著。

“小娘子不知道，我家是行商的，最講究買賣公平。我倆當日兩心相許，有不書信，他若——負了我，我便抖出來，我固然得不到好，於他名聲也有妨礙。這是天子腳下，最重風紀，他要科考，考中要授，當不會冒這險。”

沈韶點點頭，想跟說這長安城沒想得那麼嚴謹，但已經破釜沉舟走到了這一步，又是有決心有想法的……不過，總比完全“縱被無棄，不能” 的傻白甜強。

既然如此，那就奔著天海撲騰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天海是紅樓裡的詞，就連那句“白尚書的詩好，小娘子的字也好。”也是學了林黛玉的話。

第39章 黑人的技

誰能想到，這海楚小娘子一個猛子扎進去，還沒等撲騰就了礁，磕得頭破流。

沈韶新菜單子還沒擬好，楚氏主仆竟然回來了。那郎面發白，眼中含淚，全不似從前模樣，簡直比那天大雪裡剛來時還要狼狽。

沈韶趕忙請坐下，那郎手抖得幾乎端不住茶。

婢子阿錦一臉焦急心疼，幾次張要說什麼卻都又咽了回去，只是求助地看沈韶。

把阿圓和阿昌打發去了前面店裡，沈韶便靜靜地在這郎對面坐著。

鎮定了一會，楚氏郎拿帕子眼淚，站起來深深一福，“兒深悔不聽小娘子的勸，去了竟是自取其辱……”

沈韶忙拉住。

“兒去時，桓七郎正與幾個友人在一起。桓七見我，很是驚訝。他一個朋友問，”楚小娘子咬咬，“問，‘此得非七郎詩中提到的如夫人楚氏娘子否？’”

“兒當時就懵了。桓七看看我，隻笑答是。那幾個朋友都說些‘七郎的詩果然做得極切實，如夫人好人才’之類的話。”

沈韶都不知道該安些什麼了，這桓七太……

“我怒罵桓七，又擲還了他送我的定之禮，從此與他再無乾系。”

“那些信呢？”沈韶問。

“都還在明庵裡，和行李在一起。”楚氏郎鼻子，輕聲道。

“這些信，郎是不想用了？”

楚氏郎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想過他或許會搪塞拖延，卻沒想到見面就是這樣不堪的場面。這種樣子，我又何必為了他，賠上自己？”

沈韶擊掌：“郎所言甚是！我們家鄉有句話‘及時止損’，又有句話‘誰個年輕的時候不遇到個把人渣’，遇上了，認清了，趕甩開，也就是了。”

“他也太過下流，不知道寫什麼詩，把我說得多麼不堪。”楚氏郎一臉又悲切又惱的神，“我真是恨不得回到過去，打死蒙頭蒙腦的自己。”

沈韶拍拍的胳膊，“也罷了，‘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許是沈韶的鎮定和悲憫讓楚氏郎找到了安全，許是這郎剛經歷過這樣的事緒不穩，竟向沈韶傾訴起舊事來。

“我家雖是商人，在故裡也有些臉面。家中三位兄長，我是阿爺阿娘，自小便疼，從沒過些微苦楚。去歲家裡大宴，偶遇桓七……便有了來往。”

沈韶點頭，家裡保護得太好，很容易便被渣男騙了。

“他隻說我家富貴，必要科考及第，方好上門求親。他上京後，阿耶給我說親，我便與他說了桓七的事。阿耶道，桓七並無誠心，且桓家雖貧，卻是高門大姓，門第上不匹配，我便是嫁過去也難，要給我另擇良配。”楚氏郎捂著，流出淚來，“我真是不孝，竟然單帶著阿錦，跑出來。”

想到一路上的艱險，丟了錢財，遇到疑似拐子的人，楚氏郎泣不聲，“我當真是糊塗！”

“小娘子——”阿錦在邊上陪著哭。

看把帕子得不像樣子，沈韶掏出自己的遞過去，“親子，沒有隔夜恨。回去好好跟家裡耶娘認個錯，從此以後謹慎著些就是了。”這又是唐代的好，沒那麼保守，聽起來這小娘子又與父母家人頗好，回去以後，應也不會什麼太大懲罰。

楚氏郎點頭。

傾訴完，楚氏郎似安定了一些，但還是對桓七的詩有些疑慮擔心，“他會不會把我們的事寫了詩，宣揚得盡人皆知？”

對桓七寫詩這事，沈韶能理解，炫耀唄，搞上一個漂亮妹子，關鍵是不計劃娶的漂亮妹子，心裡得意，做個詩跟兄弟們吹一吹，就跟後世矬男在論壇吹自己有多朋友一樣。

沈韶猶豫了一下，罷了，反正前世也做過幫閨怒打劈男友的事，這輩子，再做一回。

沈韶仿佛被荊軻聶政還有衙門裡留兩撇胡子的壞師爺同時附了，輕咳兩聲，“這事也不是不能想辦法……”

楚氏郎抬起頭，剛哭過的眼睛又紅又亮，“還請小娘子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