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從開著的窗戶往外看，知會阿圓：“貓來了！”

阿圓端著煮好的拌飯出去，三四隻野貓看見悉的食盆，都圍過來。

沈韶也出來看。

阿圓對小娘子喂野貓的行徑頗不理解，“這隻黑的還過我們的呢，又不為我們逮老鼠。”

沈韶笑道：“喂著吧，我們又不缺這一口吃的。”

這四隻貓吃完，便大搖大擺地離開，沈韶想抱一抱都不能，不由得笑罵：“小沒良心的。”

背後輕咳一聲，沈韶回頭，是林尹。不知是不是熱的，他耳邊似有些發紅。

沈韶客氣地微笑道：“林郎君慢走。”

林尹頷首，轉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沈韶有些埋怨，長得這麼好幹什麼？弄得我跟把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在洗機裡攪爛了一樣。唉，有緣無分，徒呼奈何啊！

卻不想，過了兩日，林尹竟然抱了一隻貓來。

沈韶看著他懷裡的小可，林尹擼貓？正要再嫉妒一刻鍾這種有貓的人生呢，卻聽他道：“這是友人所贈，但家祖母有貓近前，便噴嚏不止，某想問一下，小娘子願不願養著？”

沈韶理智還在，“郎君前日也看見了，兒養了四隻貓呢，個兒頂個兒地彪悍，”又看林尹臂彎兒裡的貓，“郎君的貓太貴，恐怕過不得我們這糙日子。”

林晏微微一笑，把貓放在地上，自去座位上坐了。

沈韶不由自主地看那貓，這位主子真好看，通的白，隻頭頂是黑的，正頭心的地方又有一道琥珀的棕，著玉簪一般，耳朵偏又是白的，沈韶竟然在貓上看出些玉樹臨風的意思來。

那貓雖“海拔”低，卻頗有睥睨之姿，冷冷淡淡地看了沈韶一眼，又看看周圍，便優雅地走到一個團上坐了下來。

被那傲的小樣兒迷得不輕，沈韶食指輕敲櫃臺，猶豫又猶豫。

便是一向對貓觀一般的阿圓都瞧上這貓了，主問沈韶：“小娘子，給它弄點喂一喂？”

林晏看一眼那邊糾結的影，彎起眉眼。

也罷，一隻貓而已，又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連荷塘屏風都收了，也不差這一個。沈韶走過去對林晏道：“那就多謝林尹了。”恍惚間，沈韶仿佛聽到了自己節落地的吧唧聲。

沈韶又問這貓的習氣，林晏道：“它的原主人說這貓很安靜。”

沈韶看林晏，別的呢？

林晏恍然回到時貪玩沒有溫書被先生起來的時候，面上卻溫和地微笑：“倒並沒說旁的，若有什麼事，告訴我，我讓人去問問就是。”

沈韶突然想起《圍城》裡面說的“借書”訣竅，男往是不能送書的，頂好是借，這一借一還，一來一去，可不就了嗎？這養貓又比借書麻煩得多……

沈韶看林尹溫良的臉，林晏挑眉，沈韶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笑道：“若真養不好，不得要麻煩林郎君。”

林晏笑著點頭。

沈韶突然想起來，“這貓什麼名字？”

“其眼燦燦若電，故曰‘明奴’。”

沈韶點頭，好聽的，隨口笑問： “郎君取的？”

林晏一下：“這名字沒有什麼——衝撞吧？”

沈韶頓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他，林尹垂下眼，用茶盞蓋子輕輕地撥浮著的茶。

沈韶卻又想起別的，笑問，“說到衝撞，還不知尹名諱。”

“某單名晏，字安然。”

《小爾雅》上說“晏，明也。”明奴……林晏的小奴？更或者，這“奴”隻單純是個襯字？

在沈韶的注視下，林尹依舊慢條斯理地喝茶。片刻，沈韶悻悻地挪開眼，到底進士及第、年紀輕輕的緋袍高，耍起流氓來，凡人難敵。

便如博弈一般，沈韶剛退，林晏便進，抬眼微笑著看，帶著有點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沈韶僵一下，他該不會等著我也自我介紹一番吧？

林晏不再逗，垂眼輕笑起來。

半晌，沈韶也有些無奈地笑了，怎麼會曖昧這樣兒？

“我去給郎君看看飯菜吧。”沈韶站起來。

“簡單些就好。”

“嗯。”沈韶點頭，回了廚房。

一邊兒拆魚骨魚，沈韶一邊想自己與林尹的事。到底是林尹豔太勾人，還是我意志太不堅定？明明知道沒結果的……沈韶對自己的道德底線和意志力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把拆好的魚碎加些芝麻香油、鹽末、薑、一點點胡椒拌勻醃著，又切醃筍和蕌頭，都切細小的丁，又切了些香蔥末，鍋裡用魚湯熬的粥已經米爛湯稠，沈韶把魚碎、筍丁、蕌頭丁及蔥末放進去，攪拌均勻，只等它再次開起來的時候，放鹽調味就可以了。

看著小火慢熬的這一砂鍋魚茸粥，沈韶突然頓悟，所謂治大國若烹小鮮，這位京兆尹才是那個鼎鼐調和的高手啊……這是要拿我當魚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