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微笑點頭:“是。”
沈韶低頭喝口茶,難怪那日覺得他臂膀腰如此致有力……本朝果然盛產上馬能砍人,下馬可賦詩的強人啊。
“適才聽小娘子的話,似是頗通醫理?”士子們讀書雜,不都知道些醫理,甚至還能診些簡單脈象,但小娘子們通這個的卻,故而江太夫人有此一問。
教方博士通醫,於飲食坐臥都很講究,沈韶前世是個在熬夜發和保溫杯泡枸杞之間來回橫跳的,對這樣講究的方博士很是羨慕,半吊子地跟著學了些,但距離“通”卻有不短的距離,更遑論“頗通”,當下笑道:“不東西都是醫食同源,當庖廚的,都多知道一點,倒讓太夫人見笑。”
聽自謂“庖廚”,江太夫人正道:“蘭草是生於玉階朱欄,還是生於澗底溪側,都是蘭草。小娘子下沈氏之後,切勿太謙。”江氏林氏俱是河東舊族,江太夫人大半生繁衰榮辱,於有些事已經看淡,有些卻難以拋舍。
沈韶站起,鄭重施禮:“太夫人說得是。”
江太夫人松了神,笑道:“小娘子珠玉一般的人,老婦著實喜歡,多了幾句,小娘子莫見怪。”
沈韶微笑道:“兒多年未聞尊長教誨,今日聽了太夫人的話,激得很。”
江太夫人點頭,想來是尊親大人都不在了,那麼好的一個小娘子,也是可憐可歎……
林晏輕咳一聲:“孫兒也覺得有些了,祖母勻給我一碗粥吧。”
一句話便把有些嚴肅哀傷的氣氛衝散了,尤其他一向莊重寡言,這時候突然說出調皮小兒語,眾人一愣,都笑起來。
江太夫人笑道:“都給他!都給他!難得他這麼挑,有想吃的東西。”
沈韶隻抿微笑。
林晏微側頭看看,見神安閑,放下些心來。
別人吃著東西,沈韶不好告辭,等他們祖孫都吃完,沈韶才站起來:“今日天晚了,改日再來叨擾太夫人。”
江太夫人從榻上下來,拉著的手,慈祥地笑道:“一定要來。”並親送到屋門口。
林晏也辭別祖母,“我去安排人送小娘子。”
沈韶對江太夫人福一福告別。
仆婦前面提著燈,沈韶與林晏一同往外走。
兩人的背影,頗有一對玉人之,再想起剛才阿郎的作為,阿素看看太夫人,到底沒有說什麼,隻輕聲道:“吃粥出了些汗,您去寬寬吧。”
江太夫人點頭,扶著的手,慢慢走回室去。
院門,劉常接過仆婦手裡的燈為前導,林晏回頭吩咐:“關門吧。”
仆婦福一福,應聲是。
三人穿遊廊,經院落,一路往外走。沈韶本以為他讓侍從送自己,但看這樣子……
沈韶微笑道:“郎君請留步吧,其實這麼兩步路,兒自己回去就好。”
林晏溫言道:“我正好出去走走。”
沈韶抿抿。
林晏則對微微一笑。
前面的劉常真是恨不得自己為傳奇上的形人。
一出了大門,劉常便笑道:“阿郎,小娘子,奴先把這食盒送回去吧?萬一酒肆裡要用呢?”
沈韶:“……”莫說酒肆,這會子街上都沒什麼人了好嗎?
林晏點頭:“嗯,去吧。”
劉常把燈籠遞給林晏,飛快地走了。
行在路上,沈韶挑眉看林晏,似笑非笑地道,“郎君如此,不畏人言乎?”
林晏停下腳步看,雖燈籠只能照到腳下兩尺的地方,但今晚的月很好,能看清微微含怒的面,一雙漂亮的杏眼,翹的鼻子,花朵似的瓣,“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必得佳婦”,林晏想起那中秋糕餅簽子來。
目不敢停留在那上太久,林晏別開眼去,“小娘子與晏都不是畏懼人言之人。”
沈韶被堵了一下,誠然,在這個看個燈就有若乾對兒私奔的,上巳節紅男綠相攜出遊,一堆大姑娘小媳婦拿手帕香囊把探花郎襆頭砸歪的時代,自己一個小酒肆老板娘,跟人在街上溜達一會兒,確實沒什麼人言可畏的,但……
沈韶不繞圈子了,做推心置腹狀跟他講道理:“我們這樣不門當戶對,難有幸福可言。郎君又何必執著呢?”
“小娘子下沈氏,某河東林氏子;某雖不才,亦進士及第,小娘子——”林晏看一眼沈韶,下,微笑道,“更是好得很。以晏看來,我們既門當戶對,又才貌相當。”
沈韶:“!!!”
看杏眼圓睜、雙微抿的樣子,林晏輕笑起來。
過了片刻,林晏微笑著哄: “你若畏懼人言,我日後注意著就是了。”
這樣的語氣……沈韶看向他含笑的眼。
“阿薺”兩個字在口中滾了一圈,到底沒敢說出來惹,林晏輕聲道:“莫要生氣了,倒辜負了這樣的好月。”
又呆了一下,沈韶別開眼,若無其事地笑問:“說到月亮,人們是怎麼覺得上面有個大蟾蜍的?因為那上面影子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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