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領秦祥小心地問：“六郎，還是上去吧？”

皇帝點頭，當先順著樓梯走向二樓。

秦祥，沈韶遠遠地見過兩次，再參照印象中皇帝的臉，便越發篤定了他們的份。皇帝後另外幾個，看形容，也當是侍和軍。他們後又陸續進來幾個人，有坐在一樓的，有守在二樓的，估計門外街上也有。

這一行人不算招搖，長安貴人又多，店裡客人們不在意，正聽臺上張二郎他們的戲弄。

張二郎大模大樣地吩咐：“你去與胡六郎說，讓他買些好羊，我們吃火鍋子，只差點羊了。”

“再與馮三郎說，讓他帶些菜蔬豆腐來，我們吃鍋子，還差些菜蔬豆腐。”

“讓李七郎來吃鍋子，就說胡六、馮三等都在，就缺他了，讓他順便帶條魚來。”

“方二郎藏的好兒酒，讓他莫要吝嗇，帶一壇過了，弟兄們共謀一醉。”

“你萬萬要囑咐周四，讓他彎去沈記，買一壇子鍋底老湯，缺了這個，涮什麼都沒滋沒味！”

……

扮演奴仆的阿竇問：“既阿郎請客，我們要備些什麼？奴一並買了來。”

“調兵遣將”的張二郎老神在在地道，“爐子上燒鍋滾水就是。”①

客人們一片哈哈哈，坐在二樓欄邊兒的皇帝也“噗嗤”笑了，侍和軍們也跟著笑。

管事回來櫃上拿菜譜，沈韶趁機吩咐了他幾句，自家卻去了後廚。

皇帝臉上帶著笑意，問酒肆管事：“貴店還外賣鍋底老湯？”

管事笑道：“也是賣的，有不客人總說在家裡做不出敝店的味兒來，那大半兒是因著缺了這鍋底湯的緣故。”

有客在樓下對張二郎喊道，“鍋呢？沈記這鍋可是特別打製的。”

張二郎一拍頭，“看我！那就再加上劉八，讓他去問問沈記賣鍋子不賣。”

客便抬聲喊管事，“管事，管事！你們酒肆賣鍋子嗎？”

管事與面前的貴客告了罪，來到樓梯邊兒道：“我們卻不賣鍋。某說，郎君們要吃鍋子還是來小店吃，不說滋味兒不滋味兒的，至不讓這等吝嗇漢騙了。” 說著指指張二郎。

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說話更是引人發笑，眾人越發笑起來。

管事也笑著回來繼續招呼皇帝一行。

皇帝笑讚：“貴店好戲弄！這是誰想出來的？”

管事賠笑道：“敝店以特有香糕為酬資，請客人們留下知道的稽事，然後敝店主人輯選裁剪，一段裡往往了好幾位客人的故事，實在也不好說這是誰想出來的。”

皇帝點頭，覺得這店主人當真巧思，原來一家酒肆也可以“廣開言路”……又想，或者應該讓人來民間采采風。

管事奉上菜譜，皇帝低頭翻起來。

沈記的菜譜也是酒肆一大特。除了菜名以外，還有一兩句介紹，或者是特做法，或者是有趣的評論，或者是過往食客寫的詩詞，又或者小典故之類，有的還畫了配圖，整個冊子裝裱得也漂亮，又不同於時下的書卷，而是用蝴蝶頁裝訂，翻起來方便得很。

皇帝本只是隨便翻翻，後面卻看住了，“有意思……不說吃，單看著就有意思。”

管事賠笑。

皇帝看邊的侍，侍豈有不懂的，“奴已經記下來了。”回頭膳房也弄這麼一本兒。

皇帝點了經典的湯鍋子，又點了一堆羊、魚丸、蝦丸之類品菜蔬。

跑堂的送來沈韶安排的茶飲、糕點、果子，管事的幫著擺好，才帶著跑堂退了下去。

到了後廚，管事把菜單報給沈韶，沈韶據皇帝口味吩咐庖廚備菜。

管事問：“這客人是誰？小娘子這般小心。”

沈韶對他比個“噓”的作，並沒多說什麼。

火鍋菜備得快，沈韶親自調了基礎蘸料，並些別的配料一起放在托盤上。管事進來，帶著跑堂送了上去。

皇帝正翻看桌上的詩集，笑問管事：“這寫序的東堂主人是誰？倒是高才。”

管事賠笑：“回貴客，聽說是敝主的一個朋友。”

皇帝也不過是隨口一問，此時多有讀書人幫寫各種文章以賺潤筆的，所謂朋友者，多半便是此類。皇帝看這詩序的氣度措辭，覺得八是朝中高——能求得他們筆，這店主可是下了大本錢。

對於員們這點事，皇帝是不管的，憲宗甚至還因韓退之寫平淮西碑，而賜絹五百匹，便是先帝時，也有“千金尚書”，以其幫人寫碑文，一字可得千金之故也。

不過……皇帝又想起這有趣的戲弄，頗有才思的菜譜子，說這樣一位店主與朝中的誰是朋友，倒也可能。皇帝又悻悻，我怎麼沒有這麼一個能鼓搗吃的又有趣的朋友？

扔下詩集子，皇帝讓秦祥陪自己一塊吃。

秦祥告罪，“如此，奴婢就僭越了。”

秦祥雖如今是軍統領，原先卻是皇帝邊的侍——也或者就是因為如此，才當了這個軍統領，伺候皇帝是當家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