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一點蘸料出來，拿筷子點一下嘗嘗，“嗯——這個味道已經夠了，再加旁的反不好。”說著給皇帝倒好了蘸料碟。

秦祥又據皇帝口味，先把魚丸子下進鍋裡幾個。

管事笑道：“敝店的魚丸都是鮮魚打的，下鍋就，又極，需用杓撈。”

秦祥把魚丸撈出來，放到自己碟裡和皇帝碟裡，自己先嘗一個，“六郎嘗嘗，奴婢覺得甚好。”

皇帝嘗一個，果真又又鮮，進了，幾乎不用嚼就化了，這料碟子也極好，有些韭菜花和食茱萸的辣味兒，卻又不濃，最合蘸魚吃。然後又涮蝦丸、涮各種片菜蔬，皇帝竟認真吃將起來。

其實皇帝本不，午後聽軍吳顯和幾個小校尉在一起商量去東市沈記吃火鍋，又說上次吃得多麼好，皇帝便想起福慧也說過有這麼一家酒肆，這鍋還是從那裡得的，李相公讚的，想來也是這一家，一時興起，左右節間無事，便出來與民同個樂。

這裡的火鍋，要說比宮裡做得好多，也不見得，但就是吃著熨帖，特別可心可意，皇帝又想起剛才那管事說的客人在家裡做不出這裡的味兒來，難道朕家也不行？皇帝不以為忤地笑了。

況且這裡的氣氛實在好，樓下的戲弄又換了。

“不是我不念書，是一看就。”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一看就困。”

“哎呦，你怎麼能困得起來呢？”

“你怎麼得起來呢？”

“你自己看啊，‘兩個黃鸝鳴翠柳’，嘖嘖，兩個黃鸝，是油炸了吃不好？還是乾煸了吃不好？便是剁碎了炸醬，澆餺飥也是極好的。”

“還有這‘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唯有牡丹真國，花開時節京城’，漬芍藥，油炸芙蕖，糖蒸牡丹……香不香，就問你香不香？”

……

樓下一片起哄的笑聲。

皇帝也是一笑。年節間，吃著這樣可心可意的火鍋，看著自己的子民悠閑安適的樣子，皇帝因為前陣子山南道叛而糟的心平複下來，總的說來，這天下還是富庶太平的。又激勵自己，為了他們能天天吃上這火鍋子，聽上這戲弄，朕再辛苦些，又有什麼呢？

沈韶不知道自己的火鍋子給了皇帝這麼大的自信，知道的是，皇帝留下了足有二十多兩銀子，並題在那集子上的一首詩。更讓意想不到的是，皇帝一行人走時，秦祥被一個食客認了出來，能得秦統領這樣鞍前馬後伺候的……於是吃瓜群眾真相了。

不幾日，坊間便流傳起了皇帝出宮吃火鍋的傳說。

沈韶代管事，被人問起要模棱兩可，約約——一則是模棱兩可猜猜猜更有話題，一則也是避忌。而同時，皇帝那不算多麼高明的詩被沈韶寫到紙上，讓人裝裱了，掛在大堂，為沈記引來一波又一波客人。

作者有話要說： ①網上經典的火鍋笑話。

第98章 共度上元節

沈韶與邵傑在東市沈記酒肆後宅裡喝茶說話兒。

“再沒想到，竟然還有來咱們這兒書的！”邵傑頗有些啼笑皆非。

他跟沈韶講述剛才的事。一個士子進來吃了碗韭齏餺飥，花的銀錢不到店裡贈書的弦兒，他卻從架子上拿了一本袖了，許是頭一回做這事，慌裡慌張地，在門口與人撞了滿懷，這書就掉了出來了餡兒。

適逢邵傑趕上，生意人都是以和為貴的，邵傑便乾脆把這書贈送給了他，“郎君看得上敝店輯的書，也是敝店的榮幸。”

那士子越發無地自容了，再次為自己竊書的事道歉。

邵傑又安他：“不過拿本書回去看看，怎麼算竊呢？日後郎君為做宰了，這事說起來還是一樁雅聞趣事。”

沈韶失笑，沒想到邵郎君竟然是孔乙己的知己。

邵傑也笑，覺得自己雖然沒長一個能讀書的腦袋，卻著實長了一顆尊重讀書人的心。

沈韶想了想，笑道：“這樣吧，凡是在本店詩薄上留詩的，都贈一本算了。”給清貧的讀書人們留個口子。

自從皇帝東市半日遊並題了詩之後，這詩集就消耗得快了，原先不詩詞文章的，或者客已經領過一本的，都不拿，如今這玩意兒幾乎了居家旅行饋贈親友裝閑聊必備佳品，不管寫不寫詩，不詩，是不是之前領過，只要消費額度夠了，都領一本。

這還是沒有“詩”的版本，可以想象，如果把皇帝的詩加進去，印第二版，那得是怎樣的盛況。

沈韶與邵傑說起加印的事，邵傑拊掌：“我也要與你說這事呢，很應該。”

沈韶是滴水不的，“把最近新收的詩詞選著好的都放進去，便——截止到上元節吧。”放皇帝的，太明顯，但可以讓皇帝的軸。

邵傑指指沈韶，“明！謹慎！”

沈韶哈哈大笑，這是又開始商業互吹進程了嗎？

邵傑卻悻悻，“你說那日我怎麼就沒在呢？要是在，這事夠我說好幾年的，興許還能我家家譜。賺再多錢，到底不如這個面。”

沈韶卻道，“要說面，還有更面的。比方說，我們的詩集子在讀書人中流傳越來越廣，開談不說火鍋子，讀盡詩書也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