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又來了。

這段日子，安檐隔三差五往凌家來。

對此，安家和凌家的長輩都很高興，姨母甚至自己找點小事，多讓安檐往凌家跑跑。

到了凌家，景氏和凌青城更是熱迎接安檐。

這門親事，兩邊都是非常滿意的，而且很早就說定，不可能更改。

所以，孩子們親暱些，姨母和景氏都喜聞樂見。

景氏忙裡閒，已經在和小景氏商量給他們倆定親的事。因爲安檐年紀不小了，小景氏想在這兩年之，把凌青菀娶到家。

之前沒有定下，一是景氏姊妹倆深厚，這件事說妥了，凌青菀就是安家的兒媳婦，不用擔心夜長夢多，更不必擔心對方起變故，不急一時。

二是，凌青菀的小姑姑尚未出閣。小姑姑的婚事耽誤下來，凌青菀長兄的婚事都要往後拖，更別說凌青菀。

所以，哪怕提早給凌青菀和安檐定下，也嫁娶不，總不能先於長輩和兄長。還不如再等等，免得所有事湊在一起，景氏忙碌不過來。

就像凌青菀的長兄，也是在等三姑姑親，要不然他早就娶親了。他的親事，已經定下好幾年了。

三是安檐在舅舅軍中，舅舅不讓他回京，他也回不來。故而，他什麼時候回京，小景氏不能干涉，需得等他回來，小景氏才能著手準備他的親事。

因爲這些緣故，他和凌青菀的親事，就到了今年才著手準備。

“同僚送了我些薑茶。”安檐拍了拍蓑上的雪，進屋跟景氏和凌青菀解釋他的來意，“送給姨母嚐嚐。大雪天，寒氣重，薑茶驅寒氣。還有幾壇胡酒，是我娘讓送過來的。”

他送過來的東西，都在外院的門房上。

“好孩子，辛苦你跑一趟。”景氏不笑容滿面，對安檐道。心卻想：“這孩子也是癡心，冒雪送些東西來。只怕總想著來，就差個藉口了。”

想到這裡，景氏的笑容更濃了。

安檐冒著大寒的雪天跑過來，不知道凌青菀怎麼想，景氏是的。

從前也以爲安檐像個木頭人，不知道冷熱。

如今看來，這孩子是外冷熱。

凌青菀瞧見了母親的表，全然明白母親在想什麼，臉上一陣尷尬。

安檐卻表不變，好似他看不見，神淡然冷峻，不改從前。

“你坐著，今天下雪，哪裡也別去了，吃了晚飯再回去。城兒去了宗學，黃昏才下學，你等等他。”景氏道。

現在才上午。

景氏準備留安檐吃兩頓飯再走。反正不管宵不宵，安檐都能在街上行走。

凌青菀就瞥了眼安檐，而安檐毫沒有打算拒絕的意思。

他還真的想留在凌家一整天啊？

凌青菀倒不自然起來。

母親代幾句，就出去忙碌了，又留下凌青菀和安檐在屋子裡。

凌青菀說了句“二表兄喝茶”，然後就埋頭看書，不打算和安檐說話。

景氏的兩個大丫鬟和管事的媽媽，就在簾外的梢間坐著，並沒有進來。

屋子裡寂靜得可怕，好似彼此呼吸的聲音，都能聽到。

凌青菀盯著書。

安檐卻是很自在，坐在那裡恍若不覺。

好半晌，安檐纔開口：“最近上還好？”

凌青菀依舊垂首，回答道：“已經無恙了......”

“天又冷了些，自己穿好裳，別挨凍。”安檐又道。他說話的時候，語氣仍是平平的，沒什麼起伏，很冷淡的樣子。

但是凌青菀知道他關心。

心裡不是滋味，倒寧願他冷漠些。

輕不可聞的嗯了聲，算是回答了，然後繼續埋頭看書，不理會他。

安檐就站了起來。

凌青菀聽到他袂的聲音，還以爲他要告辭，正暗中舒了口氣，卻倏然覺自己眼前影一黯。

愕然擡眸，安檐已經站到了跟前。

凌青菀瞧見了他上的對襟，心裡莫名發，猶豫著是把頭擡得更高，和他平視，還是把頭低下來，不理睬他？

這麼一猶豫，安檐就開口了：“慈寺的後山，還有些晚梅，下雪了就開得漫山遍野。你說喜歡紅的，不喜歡其他的梅花。

正巧，慈寺全是紅梅，等雪停了就雲蒸霞蔚。我明天告假，陪著你去看，可好？”

他聲音很低，低沉似喁喁話。

他又靠得這麼近，凌青菀可以聞到他上的氣息。

腦子快速轉著，沉一瞬，終於道：“我不想去。”

安檐沉默。

屋子裡重新歸於安靜。

他仍站在凌青菀的面前，沒有後退，也沒有說話。

凌青菀手裡的書皮，得發皺。心裡，一個勁發，很多話抑不住，想要說出來。

忍了再忍，終於說了：“二表兄，你常往我家裡跑，也不過是些無用功......”

安檐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也沒有後退。

凌青菀說話的時候，並未擡頭。被安檐擋住了，若是擡頭，氣勢上要輸他一大截。

而且，他就擋在面前，讓凌青菀無法起。

凌青菀就低垂著腦袋。

瞧見安檐的手，攥了起來。前幾次去安家，他見到凌青菀，也是這種反應。

攥著拳頭，來抑他的不快。

片刻後，他終於緩緩退後，而去。

外面的春雪尚未停歇。

二月的雪，分分撒撒，似淡花柳絮，輕輕掠起懷春的漣漪。凌青菀從窗口看過去，白茫茫中，安檐玄蓑格外醒目。

他的背影驕傲而筆，快步走了出去。

“姑娘，表爺怎麼走了？”母親邊的大丫鬟暮雨進來，詢問凌青菀。

凌青菀道：“我不知道。”

暮雨微訝，還再問，凌青菀已經低頭看書了。

而後，景氏快步進了正院。

“檐兒說他有事要回去，是怎麼了？”景氏一進門，就問凌青菀。

安檐跑到廚下，去告訴景氏，他不打算在凌家用膳了，還有急事要回去。

看他的臉依舊如故，景氏總覺他很失落。

肯定是凌青菀和他鬧了脾氣。

“娘......”凌青菀放下書，把事一五一十和母親說了，“他最近總是往咱們家跑......”

“這不好嗎？”景氏心裡憋著一團火，恨不能罵凌青菀幾句，語調也有點高，“他總往這裡跑，是他的癡心。你倒是把他的心踩得稀爛，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人灰心？”

“......又不一定會和他親，要他的癡心做什麼？”凌青菀不敢頂，仍是小聲嘀咕。

就是怕辜負了安檐，纔跟他明說的。

安檐是個外冷熱的人。就像景氏所言，他真的有些癡心。凌青菀記得，上次中元節給他錦囊的時候，他一把抱住了自己。

他的心，跟一團火一樣，恨不能把自己都給凌青菀。

凌青菀覺得承不起。

的心，仍是飄忽不定的。故而，不敢承安檐的分，寧願點明。

景氏出個愕然的表。

氣得啞口無言。

良久，景氏坐在凌青菀邊，一副對凌青菀很灰心的樣子。半晌，才認真對凌青菀道：“菀兒，你年紀不小。有些話，娘要同你說清楚。”

“和安家的事？”凌青菀低聲反問。

“對，和安家的事。”景氏道。

景氏表嚴肅，語氣生，毫沒有往日的溫婉，對凌青菀道：“和安家的事，從來就不說玩笑話。娘是要把你嫁到安家去的，這是遲早的。

若是你願意呢，你出閣的時候，娘抹著眼淚，高高興興送你上橋；若是你不願，娘人綁著你上橋。這事，無法更改。

你再說那些沒有良心的話，別說檐兒心冷了，就是你姨父、姨母，也覺得心冷。孃的心更冷。我哪怕冷了心，也要管你。”

凌青菀久久沉默。

知道母親是爲了好。姨父、姨母把凌青菀當親生閨一樣，安家門第又高，而且凌青菀不是長媳，姨母可以非常寵。

安檐也是個很好的人。

可是凌青菀，再也沒有對安檐的那種愫。夢裡，自己的確很仰慕安檐。

可是夢醒之後，就覺得不真實。

不管那麼不願意承認，已經不是從前的凌青菀了。

要個自己喜歡的生活。

咬牙，怔怔愣神，就是不鬆口回答母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