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乃儋羅國王室衛營,由儋羅王世子李繼統領,在敵下馬悍卒猛烈如燎原大火的攻勢下,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趙虎所布是空心方陣,兵家好言奇正、虛實,陣中間的空心地帶即爲奇、即爲虛,是四邊攻退轉進、調整兵力、進行變陣、應對攻勢的關鍵。
一旦有守兵支撐不住,退下來將陣中間的空心地帶填滿,整個陣列就變得呆板、滯重,主將就無法自如的掌握整個陣局,離全軍崩潰也就不遠了。
顯然,敵軍主將也看準淮東軍左翼這個弱,即使趙虎分批將預備兵力投左翼,想要將左翼撐住、撐開去,敵軍也是不斷的趟過填滿卵石的淺水,往左翼投兵力,要一鼓作氣的將左翼摧垮,進而將淮東援軍整個防陣打崩掉。
危急之時,趙虎只能披甲上陣,將僅有半營預備兵力,都投前陣,放棄防守,率部往外突擊,並令右翼遲元吉也隨他往外展開。
左翼儋羅王室衛營給敵軍纏住,隨時有可能會崩潰,在狹窄的方圓之,投預備兵力,也無法接到左翼廝殺地帶的敵軍,只是使左翼變得更臃腫、更呆滯。
在左翼隨時有可能崩潰之際,爲避免給捲進去,趙虎只能命令其他兵馬強行向外展開,拉開與左翼的距離,更有意將所有敵軍都捲戰之中——即使葛長不能及時率部從側後襲出,趙虎也要將陳芝虎這路偏師拼個兩敗俱傷,才能給高宗庭在登州贏得必要的撤退時間。
要說戰場上的經驗,高義比趙虎還要老道,看清楚趙虎的意圖,即下令在前陣纏殺的騎隊後撤,拉開距離……
騎兵撤出戰場的速度,非步卒能追。
一旦拉開距離,留出給後續騎兵衝鋒的空當,高義就毫不猶豫將手裡最銳、也是留在邊蓄養力一直未投戰場的四百扈騎投戰場,捨棄弓弩,對因向外展開而陣形分散的淮東軍前陣,直接發衝鋒。
趙虎一手兜著疆繩,提馬往前衝,左右步甲以他爲中心團團擁簇,形人人、人挨人的陣型,以雪白的陌刀、長槍組槍林刀牆,做好承敵騎猛烈衝擊的準備。
與敵騎相撞之際,無數人骨折綻,竟是生生的用、堅甲、陌刀、刺槍,將敵騎攔截在距趙虎十餘步外的遠……
敵兵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揮刀左舞右砍,騎槍前後捅刺,佔盡優勢。然而此優勢還遠不及敵騎仗馬快馬高,來回穿打擊來得犀利。
淮東步甲只是低頭以盾擋、以刀砍、以槍刺,死死的抵住一步不退,用這麼拼命的方式使得雙方混戰的中心眨眼間堵個嚴實,削弱敵騎的優勢。
一旦給堵實,敵卒即使騎在馬背上,也無法利用騎馬的優勢進行迴旋,轉眼前爲戰、死戰。近了距離,敵兵騎在馬背上,騎槍捅刺無力,揮刀也很難砍到鐵盔鐵護臉下的脖子。
敵騎見一次衝鋒不,即往後拉,留下數十死以及殘肢斷臂,仗著馬跑得快,迅速拉開距離,再進行第二次衝鋒。
趙虎左右皆是海東行營府衛營悍卒,是林縛留給趙虎震懾海東的淮東銳。
人人忘死,軍隊戰力自然就強,然而要做到人人忘死,除了紀律嚴苛外,還要從主將到基層武、到普通兵卒做到人人恥於怯退。
若說兵卒爲,那基層武就是支撐起軍隊的脊樑跟骨架。當世其他軍隊用腥戰事鑄造脊樑,淮東則以戰訓學堂有系的培養脊樑,再經戰磨練,越發的堅韌,堅不可摧。
如此混戰,趙虎騎在馬背上象徵意義更強一些,就像一面旗幟,他這面旗幟不倒,諸多武各率兵卒擁簇在他周圍,便都寧死不退,彷彿磐石。敵兵也曉得他的份,如此近廝殺的戰場,敵兵騎在馬背,就能對他開弦箭。
趙虎也不下馬躲避,只以套著護臂的左臂擋住頭臉,也不管在上的箭矢。趙虎雖穿魚鱗套甲,但手、小等遮護不到,而如此近的距離,鱗甲銜接也有弱點,當敵兵十數箭一起尋著他來,趙虎也是瞬時間右手掌給箭穿,鱗甲上也掛了三支箭鑽裡。
主將如此拼命,也激發部衆拼殺。
遲元吉是海盜世家出,不擅騎,上戰場也不騎馬,只人扛著他的大旗,他持大刀,從右翼衝殺出來,所部展開爲錐形,他自己爲鐵錐之尖,撞向正第二次衝鋒來的敵騎的側角,與趙虎一左一右,將敵騎的這次攻勢生生的夾在中間展不開來。
便是剛纔給打得節節敗退的左翼竟然在這會兒,也跟打了似的,有穩定陣腳之勢。
高義神沉重,他曉得淮東軍是不弱於己的銳,將卒都悍不畏死,知道這戰難打,心裡也有充分的準備,但眼看著就能打潰左翼進而一舉打垮這支淮東援軍,倒因其主將拼了命的率前陣往外突,手就能摘到勝機,眨眨眼竟然消失了,他如何心甘?
在高義看來,虎軍前鋒營纔是天下第一強軍,但人數相差不多的淮東軍步卒與前鋒營銳輕騎對衝,騎兵竟然只能衝破十步不到的距離,高義心頭很不是滋味,後悔出發時只圖輕快,沒有將幾百套騎甲帶上……
雖說騎兵在打防守嚴重的步陣時,會到很多的限制,但步陣向外展開、陣型分散、陣腳浮之際,前鋒營的騎兵不能將騎衝破,這樣的結果,高義無法接。
看著淮東軍本來孱弱的右翼也開始拼命來,高義猶豫著要不要將手頭最後的兵力投進戰場去將淮東軍右翼纏住。但是,這麼一來,即使最後贏得勝利,傷亡也會極爲慘重,失去持續進襲登州城的能力。
忽起大風,從西往東吹,一時間塵飛石走,高義大爲振。
天氣是戰爭最爲關鍵的因素之一,順利打逆風,就是極大的優勢。
風挾沙石撲面,淮東軍給吹得睜不開眼,又如何迎接順風打來的敵騎?
然而高義沒有高興多久,側後就有殺聲傳來,轉頭看去,給大風灌了一口,細砂石打在臉上生疼,約看見一大隊人馬,往這邊奔殺過來!
高義心臟“咯噔”一跳,才曉得淮東在側翼還藏有一支伏兵,竟然迂迴到側後來打他們的薄弱之——風力甚大,挾石帶沙,馬掉過頭去也會給風沙迷眼走,更不曉得淮東軍這次突襲來的伏兵有多人馬,這仗沒法打了。
比起給燕胡問罪,眼下還是保住自己的命要。也非高義怯戰,當一場戰鬥毫無勝算,再堅持下去就沒有意義,高義當下就兜起疆繩,就率部往西南角的空當逃去。
在戰場邊緣歇腳待戰的騎兵就四五百人,能隨高義及時撤出戰場;其他兵馬都在跟淮東軍糾纏廝殺,哪這麼容易想撤就撤?
好不容易等到葛長率部從側後打出來,趙虎率著四營險險給打潰的殘部,也跟打了似的,一起往外突擊,撒開腳丫子以步追馬。
用兵便是如此,高義一退,諸騎皆走,人逃馬潰,拉不開足夠的安全距離,本無法收拾殘局。騎兵逃得還快,除了給大風吹迷失方向,損失不算非常的慘重,最慘重是下馬攻擊淮東軍左翼的那部分人馬,本就進側,還沒有馬,給衝潰之後,只能往山裡鑽,跑得慢半拍的,便刀來槍捅,頓時飛天……
一直到黃昏時大風停息,趙虎才令諸部往七甲集聚集,收拾兵力,搶治傷亡,清點戰果。
這一戰,海東兵馬傷亡愈千,要是葛長晚一炷香時間趕到,趙虎都沒有把握能撐住不崩潰。
敵軍也留下五百,加上潰兵、傷殘,想必減員不會低於一千。
這一戰在傷亡上沒有佔到任何的便宜,但絕對不能算兩敗俱傷。
海東兵馬守住七甲集,將陳芝虎這支偏師擊退、打殘。比起殲滅多敵兵,爲組織人與資從登州撤退贏得時間纔是此戰的核心、也是首先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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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義一退三十餘里,甩開追兵,才停下來收拾殘局,到黃昏時才聚集起不到八百人——比青州城下的詐敗,這一敗這真正的高義痛徹骨。
部將都勸高義退回膠萊河西岸去,跟主力匯合;高義此時哪有臉去見陳芝虎?咬著牙往回奔走,又聚攏了些殘兵,得知淮東援軍在七甲集紮營駐守,曉得憑他手裡的這些殘兵,已經無去奪登州城,但釘在埠嶺西南,就能封堵在平度的趙珍所部退回登州的通道。
要是能將趙珍所部降,也算是將功贖過。
打著這樣的主意,高義率部往南稍撤,避開駐守在七甲集的淮東援軍主力,夜裡洗劫了一座村寨補給糧草,便以千餘殘騎釘在登州腹心裡,釘在登州與萊、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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