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燕胡兩萬步騎偏師過魚臺,林縛即命劉妙貞爲主將、周普、孫壯、李良等將爲副,率兩萬步騎及大量輜重從淮開拔,沿相山東南麓,往西北奔徐州而去。
馬蘭頭協助林縛留守淮坐鎮,林縛與諸將站在淮城頭,目送劉妙貞率部遠去,在視野裡,相山綿延往西北而去,在碧空之下,不到盡頭。
淮泗之間,以平原地形爲主,只有在徐州、淮之間分佈相山、陶墟山、黃桑峪、泉山等一系列彼此間大平行的低矮丘陵。這些山嶺約數十丈、百餘丈高不等,可以視爲魯西南丘陵的餘脈、支麓,雖談不上高峻,但峰奇坡陡,且大多是西北往東南走向,在地形上,使得徐州與淮,包括徐州與淮之間的蕭縣、銅山縣、濉溪縣也形一。
此外,徐州以北,的微山湖、昭湖、獨山、南湖等四個相連的大湖,對魯西南地域形長達逾兩百餘里的地形阻隔;銜接河淮的汴水、泗水又從徐州東西兩側流經——這種種地形上的優異之,使得徐州的地理優勢十分的突出,故而自古以來爲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南北勢力在東線相爭的要害之所。
“唯有站在城頭往西北去,看這丘山縱橫,才能稍會到徐州地淮泗要衝的重要意義,”高宗庭慨道,“只有順利將徐州拿下,以徐州爲重心,輔以淮、下邳、睢寧,淮泗的守形勢纔算完好,有三五萬銳,也能守住,從而給從容收拾南線,帶來更多的機會……”
林縛點點頭,要不是徐州如此重要,他不會在這種形勢下,讓劉妙貞將大半銳戰力帶出城去與敵野戰……
奢家雖說勢度疲弱,但還存有一定的反擊實力,可以預見,奢家正在等候燕胡突破河淮防線之後可能帶來的良機,淮東卻不能給奢家任何機會,即使徐州之謀沒有十把握,還是值得一試的。
“雖然探得從東平南下、經魚臺而赴徐州的燕胡偏師以周知衆爲將,約有兩萬衆,與預料不差,但從東平、壽張到徐州,也就三百多里路程,燕胡駐在東平外圍的銳騎兵快馬兼程,趕往九里山戰場,最快也只需要兩天時間而已,”葉君安說道,“即使在新附軍中,周知衆所部都不能談上最銳的戰力。表面上,燕虜在東平的兵馬以袁立山爲將,也不得不提防葉濟多鏑已經潛到東平主持戰事,那周知衆所部很可能就是葉濟多鏑投出來問路的石子……”
“是啊,”林縛嘆道,“九里山戰事一旦展開,就需要乾淨利落的在兩天時間裡分出勝負、奪下徐州。一旦拖延下去,或者燕虜確認陳韓三確實可靠,很可能調本部銳騎兵南下參戰,到時候,我們就太被了……”
在劉妙貞率部出淮的一刻,林縛所簽署的將淮泗輜兵編現役協助守城的命令就算生效,但九里山戰事規模一旦出現拖延,林縛在兩三天時間裡能集結率領趕往徐州支援的兵力也就兩萬人不到。
即使考慮董原不會袖手旁觀,但面臨進徐州外圍的敵軍很可能會超過七八萬步騎銳,這一戰也是勝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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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州西北壽張城,這裡雖距東平城近五十里,但此地位於大梁、曹州、濟寧諸城之間,燕胡在十月初奪得壽張城後就駐以萬餘銳。
燕胡在壽張駐以銳的用意,一是封鎖被圍東平的樑習殘部西逃之路,一是監視主力還在大梁的長淮軍,不使之東進攪和東平的戰局。燕胡兵馬從壽張再往南進步,甚至能進一步切斷濟寧與曹州的通道,封鎖樑衝從濟寧的西逃道路。
隨著戰局的發展,壽張這個無名小城,遂爲河淮戰事發展的一個要點。
魯國公樑習退守東平不過兩萬餘殘部,東平又是小城,將東平圍個水泄不通,也不需幾萬兵馬,對燕胡南征兵馬來說,更爲重要的是防備外圍的南越兵馬進來攪局。
在從壽張到濟南的通道徹底打開之後,燕胡南征兵馬則更多的是往壽張集結,以便能更好的掌握整個河淮戰局的主權。
在十月中旬之前,葉濟多鏑都在濟南坐鎮,一直到確知林縛從崇州北上淮泗督戰,葉濟多鏑也與老將那赫雄祁就離開濟南,進壽張,以便能隨時掌握河淮戰事的發展。
葉濟多鏑十四歲即隨父兄征戰,迄今已有二十年,經歷大小戰事百餘戰,唯信之敗是他生平未曾過的大挫,損兵折將不說,他本人更是在戰場上給打折右,留下殘疾今生都要瘸著走路。
壽張雖然在淮北面不到四百里,但這時要比淮冷一些,葉濟多鏑穿著灰的皮裘子,坐在胡牀上,將河淮地圖鋪在膝蓋上細細的研究,也不管那赫雄祁、袁立山站在邊湊過頭來看很不方便。
“林縛此子善用詭謀,又善決斷,其部誅殺柳葉飛,可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焉可能不防備陳韓三暗投我朝?但徐州對淮泗形勢尤其重要,故而林縛此子猶可能將此視爲奪徐州一個良機,而冒險一試,”那赫雄祁勸諫道,“周知衆所部未必能打仗,用他投石問路可以,但即使他與陳韓三合兵將有四萬,與淮東兩萬銳相拼,勝負仍是五五之數。最遲不能拖過今夜,再遲就很可能貽誤拿下徐州的最好時機。我也不需要多兵馬,請三王爺許我麾下那些兒郎南下支援周知衆即可……”
淮鎮軍乃流民軍招安而來,但前哨戰打得如此激烈,淮軍將卒的梟勇之,壽張城的諸人,都大休有數,確實是要比周知衆銳。袁立山之前將周知衆所部調來南下取徐州,投石問路的意味更重一些。
那赫雄祁所部就有萬餘騎隨葉濟多鏑南征,但南征諸戰以來,都是以新附軍爲主力,那赫雄祁率萬餘銳騎兵以及葉濟多鏑本部近三萬騎,都還沒有怎麼派上用場……
葉濟多鏑沉默著不吭聲,袁立山說道:“確如那赫將軍所言,林縛焉能不防備陳韓三有變?林縛明知陳韓三有與我軍串謀的可能,他仍從淮調兵馬北上徐州,是爲何故?林縛從淮能調的兵力也就兩萬人,而周知衆率部南下,與陳韓三兵合一,就有四萬雄兵,是什麼自信林縛能以一敵二?我以爲陳韓三未必就可靠!在形勢未明之際,就輕率在南線投銳,非老之謀。若能取得徐州,也就罷了;要是在南線折損兩萬銳,東平周圍的戰事也沒法進行下去了……”
燕薊諸地皆陷,袁立山家小及宗族都在北地,燕主禮遇甚隆,袁立山看到元氏氣數已盡,天下大勢確實落在大燕這邊,遂死心投附,封歸義侯,率薊遼軍門諸將盡力爲北燕所用,有薊鎮降軍降將爲底子,袁立山遂爲新附軍勢力最大的一座山頭。
薊鎮軍本是元氏最後依賴的銳邊軍,戰時沒有發揮應有作用,燕薊形勢就分崩離析的崩潰,薊鎮軍也是建制大規模的投降,也保存較爲完整的戰力,無論是攻打津海、攻打信、攻陷大半個山東,都是充當主力。
相比較之下,陳芝虎的聲不在袁立山之下,屢獲戰績也要比袁立山顯赫,但陳芝虎好孤軍作戰,即使糧盡被迫降附時,其所部兵馬都不足萬餘人。
燕主葉濟爾有意將宣府降軍都編給陳芝虎,使陳芝虎與袁立山並立率領新附軍爲王前驅。奈何陳芝虎爲獲勝,不惜拿別人部衆去詐敗敵,惹得怨聲載道,無將願意歸他節制。
如今袁立山、陳芝虎都歸葉濟多鏑節制,葉濟多鏑率部南征之時,燕主葉濟爾也面授機誼,他用正用袁立山、用奇用陳芝虎,這恰也是他二人的各自特點。
按說這趟去謀徐州,陳芝虎率部出是最合適的,即使謀徐州不,以陳芝虎所部銳,也能保證不吃大虧。但是青州戰事後期,陳芝虎一直留在登州、青州等地收拾殘局,還沒有能及時調過來,在得到陳韓三的約書之後,葉濟多鏑只能從袁立山麾下調周知衆率部南下。
葉濟多鏑也曉得眼下是謀徐州的最佳良機,但袁立山的分析倒切他的心思:林縛到底有怎樣的自信?
看不淮東的虛實,怎麼他敢將大燕銳投進去?
如袁立山所言,要是在徐州城下損失兩萬銳騎兵,這戰就沒法打下去了。
用兵用勢,如今在河淮一帶的南越兵力總數比他們還多:樑家殘軍有四五萬人,長淮軍有近五萬兵馬,董原在睢有三萬兵馬,淮東在淮泗有五萬銳,總兵力在十七八萬左右。他們在東平周圍的兵馬,還不足十二萬。
只是當前時爲寒冬,河淮地形極利於騎兵作戰,而南越諸軍又缺乏騎兵,再者派系之間勾心鬥角,難以默契配合作戰,故而看著他們圍死東平而頓兵不前。
一旦他們在徐州損兵折將,南朝諸軍必將會到刺激,只要南朝諸部兵馬往東平再近些距離,這場戰也將沒辦法打下去,他們最終將被迫撤圍退回濟南去。
一是冒險取徐州,一是確保河淮大局,孰輕孰重,葉濟多鏑心裡焉能沒有權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見葉濟多鏑沉默著,明顯是傾向贊同袁立山所言,那赫雄祁堅持說道:“雖有看不的玄機,我仍堅持認爲這時應立即派騎南下;即使見機不對,想來淮東也沒有在徐州外圍將我部留下的能力……”
“那赫將軍倒是愈挫愈勇!”葉濟多鏑笑道。
那赫雄祁臉著,這話是葉濟多鏑所說,他也不能跟葉濟多鏑發脾氣,但面上總是難看,當然他的資格也老,不怕跟葉濟多鏑頂撞,只說道:“有良機在前,三王爺不敢手嗎?”
燕南諸戰挫,那赫雄祁有說不出的苦衷,最本的是他當時要確保南侵主力的側翼不擾,故而不能率部撤出戰場。
不然的話,哪個銳騎兵在開闊平原上給步卒咬死重創的可能?
但不管怎麼,燕南諸戰,林縛都是攻其必救,而那赫雄祁又不能及時將必救的弱點遮閉起來,也確實是給打得大敗,那赫雄祁不能爲自己辯解。
但這一次跟燕南諸戰時不同,徐州不可得,那赫雄祁隨時能毫無牽掛的撤回來。不管是淮東軍,還是將淮西及長淮軍拉上,都沒有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將萬餘銳包圍在徐州城外殲滅的能力。
從壽張南下徐州,也就三百里路程,倒是不怕走不回來。
“好!”葉濟多鏑也不想給別人笑話他膽小怕事,捶著膝蓋說道,“那赫,就著你率本部騎兵南下。周知衆應在你之前一天抵達徐州,你也要曉得,若時機不再,不可強求……”
那赫雄祁點頭應允,他也曉得本朝最大的缺陷就是人丁不旺。燕西諸部未必就真心歸附,新附軍更是牆頭草,那邊勢強投那邊,甚至還有尾大不掉之憂,燕東諸部雖湊出十五萬騎兵,但本族純正統的男丁滿打滿算也就三十多萬人,沒有多個一萬騎可以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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