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姐姐說南洋航開闢到現在,就將數以十的生、茶葉、鹽鐵等貨運往南洋諸島,得利除四十萬石食糧外,還得近八十萬兩金銀,而且這些都投在夷洲島的開發上。
“去年永嘉、會稽、徐州戰事前後,淮東兵力都很吃,既然南洋得利如此之厚,爲何不優先用來招兵買馬?”宋博疑的問道。
徐州戰事前後,淮東在徐泗地區部署戰卒約五萬人左右,相比較當時南涌來的燕虜,勢薄兵寡。既然能每年從南洋獲得四五十萬石糧跟近百萬兩銀,不急於開發夷洲島,就能在淮泗地區增加五萬戰卒。
“厚積而薄發,”此時淮東更多細微的軍政都無需再瞞宋家,宋佳說道,“總結到六個字上,‘高築城、廣積糧’也,不到迫需要時,淮東都會優先將銀子投在治政上,就像當初淮泗戰事之後,淮東每年還能從津海糧道里取幾十萬兩銀子,也是優先用來修捍海堤。要沒有捍海堤,實難想象淮東這兩年能安置下這麼多的人?”
“淮東修捍海堤,當真是好氣魄——也是淮東修捍海堤,父親才徹底連晉安也不去,一直都託病留在泉州。”宋博說道。
宋佳微蹙着眉頭,心想:也許在回來之前,父親就看得徹,就知道要做怎樣的選擇,但未必能說服族人,才拖到現在的吧?
船泊岸,趙青山、孫尚親自到碼頭來迎接,下船來,宋博向他二人作揖行禮:“宋博見過趙將軍、孫大人!”
趙青山出上林裡,早年就是江東左軍五將之一,如今統帥靖海第一水營,在南線負責對閩東沿海的襲擾,宋博對趙青山自然不陌生,只是未曾謀過面。
孫尚長期都留在津海,永興元年秋季,棄守津海,孫尚才南下到夷洲任職,這才一年稍多一些時間。就是在一年稍些的時間裡,在孫尚的主持下,淮東生生的往夷洲島遷了近十萬人。
宋博只曉得孫尚是破落的秀才出,倒沒有想到很有治政的才幹。孫尚也恰恰家道中落,迫於生計,四流離,才較尋堂士子識盡人間疾苦。
“明州失陷後,夷洲不能獨守,浙閩大都督府就決定棄島焚城,要將夷洲變殘土、廢土,倘若看到今日的形,當初就不會費那麼力氣了。”宋博恭維道。
“奢家還是給我們製造了好些麻煩,不然年前就要置府的條件了。”孫尚說道。
“置府?”宋博疑的問道。
“暫時置府的條件還不,會在東部以及中南部設宜、南囤、新營、山等四個屯片。”孫尚說道。
“……”宋博疑的看了姐姐一眼,他初來乍到,代表宋氏過來投附,有些話就不宜說得太白。
金竹溪沿岸,位於夷洲島西北部,是最早的聚集區。奢家前後投大量的人力、力,經過數十年的囤荒墾種,已經是地,即使奢家撤出時,大搞破壞,大量的屋舍給燒燬,但只要將人遷進來,相對來說容易遷適應——但夷洲島其他地區都是瘴癧橫行的生蠻之地,北人遷,極易患疾,淮東一開始就分散開發四屯區,多有些急進了。一旦大片染病,損失必然慘重。
孫尚看出宋博眼裡的疑慮,苦笑道:“夷洲爲蠻荒瘴癘之島,古就有言,生民難居其地,患疾就九死一生,人皆視爲畏途。但總說來,強壯者,不易患疾;在南方澤溼之地生存久者,不易患疾;飲水吃食淨潔者,不易患疾。夷州城周遭,羣山之中,得四十萬畝地已經是十分的不易,還想遷更多的人上島,就必然要在島西部、中南部開闢屯區。先派遣過去,是工輜營的輜兵及役營的苦役、流囚等,飲食作息,都有嚴格控制。半年多時間來,雖不時有患惡疾者,但只要醫治、隔離及時,都沒有形大患。即使患惡疾,也是十之八九都能醫治……”
雖說徐州確定下來要向淮東錢莊支借三百萬兩銀用於整頓民生、恢復,但由於徐泗地區涌太多的難民而於戰區,人口就太集了,將人口南遷是長期要堅持下來的策略。
浙郡能安置人口最多的地區,也是永嘉、台州、明州、會稽等沿海、沿江等地,大都已經在淮東的手裡——富裕的土地也很有限。
將來即使打下浙西,實際上也不能在多山田的浙西安置太多的丁口。包括環太湖平原、江寧、東、維揚等地,人口都相對飽滿。唯有面積差不多比海陵、淮安兩府加起來還要大的夷洲島,有上千萬畝的平田資源於未開發的狀態,林縛怎麼可能因爲瘴癘橫生而放緩夷洲島的開發呢?
閩東地區的八姓勢力格外的龐大,整個閩東地區,幾乎有七丁口追溯源,都能跟八姓扯上關係。即使將來剿滅奢家,但不可能將上百萬人口的八姓勢力都連拔除掉。
夷洲開發起來,從淮泗等地大規模遷人口,實際是大規模的改變東南地區的人口結構,也利用淮東將來對閩東地區的統治。
後世以爲瘴癧就是瘧疾,主要是蚊蟲叮咬而傳播的污染病。當世只要能將蚊帳推廣開,染病率就會大幅下降。早期遷的人口,加強飲食衛生等作息習慣的管理,都能有效控制瘧疾的滋生。
再者瘴癧也非無藥方可治,搜索醫書,千年以來,治瘴的藥方就有十五六種,淮東也往夷洲島投大量的醫藥資源——種種手段用下來,即使遠不能徹底的杜絕瘴癧,也能將損失控制可以承的範圍之。
一旦夷洲島形一府數縣數十萬人口的居住規模,又依託南洋航線,爲崇州、明州與南洋諸島銜接的跳板,即使宋家這時不投向淮東,奢家也將失去依賴閩東沿海地區跟淮東對抗的可能。
宋博進島,只是略的看過表面,孫尚不吝嗇言語,介紹起夷州島開發的一系列細節,要讓宋博從本上曉得,至東南的形勢已經不在奢家了。
這時有一艘大船從金竹溪上游過來,沒有在夷州城停靠的意思,到近纔看見船艙黑黝黝的所裝都是煤石,直接往溪口行去,看樣子是要直接出海。
“這煤石是運往哪裡?”宋博問道。
“崇州?”孫尚答道。
“淮也產煤,素來都在淮東的控制之下;從淮運煤去崇州,不是比夷洲方便?”宋博說道。
“看上去淮、夷洲遠,但河船慢且小,海船行速快而船大,相比較下來,夷洲的煤到崇州還廉價一些……”孫尚介紹說道,“再說淮的煤也略有不足。”
前朝時,淮煤就供江寧、維揚等地,盛時達百萬石計,此時竟然不足供崇州,想想也人慨。
看着運煤船的大小,載量差不多有四五千石,五支高桅聳立雲——淮東運煤都奢侈的用上五桅巨船,宋博實難想象還有哪家勢力能有資格與淮東在東海之上爭雄?
已經不是輸贏的問題,而是有沒有資格的問題——想到姐姐之前說過燕胡在登州有發展水營的決心,這時候想:這會不會是淮東的陷阱?
淮東的造船資源要遠比燕胡富裕。
即使燕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建水營,甚至還會取得一系列的勝仗,但只要一敗,燕胡水營就會元氣大傷,而依淮東的造船能力,敗上十回八回,都未必會傷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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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發展水營,燕京城裡也是爭議紛紛。
既然視淮東爲勁敵,那往淮東派遣探、暗樁,蒐集淮東的報,就是理所當然之事,對淮東的認識,自然也是越來越清楚。
徐州失利,使得淮東的徐泗防線變得整固,燕胡在山東、河南一線轉攻爲守,但淮東在廟山島、津衛島等島嶼爲基地,部署水營兵力,將手始終進渤海灣不收回來,就燕京城裡有如芒刺在背,終日難安。
廟山島距登州城就十餘里,津衛島離津海城更近,都不到十里;淮東在這麼近的距離部署銳戰力,隨時能夠襲擾從遼到即墨的數千裡沿海線。
更爲恐怖的,淮東兵馬通過海路轉移的速度相常快,也非常的蔽跟自由。
奢家在浙東、浙南的戰事接連失利,就是燕胡不得不深思的前鑑。
十二月下旬那赫雄祁給調到山東東部,就有衛戍海疆之意。從登州、萊州、滄南、津海、昌黎、榆關、遼以及金州等地,山東以那赫雄祁爲首;從榆關到滄南,以葉濟白石爲首;遼、金州也都用宿將,建立一要簡陋的海疆防線,就是爲了防備淮東兵馬從燕薊、兩遼等腹心之地進行大規模的登陸。
葉濟兒在這條防線上投十萬兵力,其中更有東胡銳騎兵四萬衆,代價不可謂不高。而淮東這時在津海島、廟山島投的兵力只不過數千人而已。
要將淮東戰卒從這些海島驅逐出去或者剿滅,燕京城不直接掌握一支強大的水營力量不行,淮東的造船能力如此之強,燕胡拿什麼跟淮東拼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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