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續文與黃錦年前後腳回府,孫文炳早在林續文府上等候。
“皇上心意已決,謝朝忠領兵出征一事沒有挽回的餘地,”林續文也顧不上洗漱一番再見孫文炳,徑直將今日廷議的結果告訴他,說道,“這麼看來,是要照最壞的後果做準備了……”
“也許後果不會那麼糟糕?”黃錦年說道。
朝中員支持謝朝忠領兵出征的不多,但大多數人跟黃錦年想法一樣,即使謝朝忠領兵出征不能算好,但也不至於會壞到那裡去。
林續文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年用郝宗換李卓爲帥,我也認爲後果不會糟糕到哪裡去,但遼西大敗、燕薊崩潰的教訓還沒有過去兩年,這邊又重演這一出,不能人不防……”
黃錦年啞口無言,就現在所知道的事實,用赫宗換李卓爲帥領薊鎮軍,是中了燕虜的離間計——當年換郝宗領兵之後,薊鎮軍在遼西的態勢表面上看去沒有多大的變化,但燕虜跟打了似的,沉寂多時的兩路兵馬立時活躍起來,幾乎是摧枯拉朽之勢南下,直至席捲整個燕薊大地。
遼西戰局的整個勢態發生,完全符合“以正合、以奇勝”的要旨——燕虜當初爲行此策,甚至不惜將遼門戶松山城拿出來作餌,沒想到江寧這回因爲部的爭權奪勢,主走出這一步大昏招。
林續文嘆道:“奢家本是困猶鬥,只要江寧與淮東步步爲營,奢家終難逃滅亡的結局,誰能想到江寧這時候會走出這一步臭棋來……”又跟孫文炳說道:“出兵一事,還屬機,要做些準備,但在謝朝忠正式領兵出征之前,至江寧這邊還不能大張旗鼓。若是給奢家兵馬打到江寧城下,河口的損失就慘重了……”
曲家通匪案之後,曲鎮迅速蓑落,以集雲社爲首,聚結東鄉黨勢力,獄島對岸的河口鎮迅速崛起,到今日已是江寧外城二十四鎮之首。
可以說在江寧的東鄉黨,基就在東華門外的河口鎮。
河口雖是繁榮的鎮埠,但在天子腳下,除編柳條爲牆外,不能修築正式的城牆,防力很薄弱。一旦徽南缺口給打開,哪怕僅有量的浙閩叛軍進來,東華門外的河口鎮也將是奢家洗掠的主要目標之一。
“是不是先往城裡撤一部分?”黃錦年說道。
“最壞的結果,江寧城可能也會守不住!”孫文炳說道,“照大人的意思,若能提前撤離,應往朝天北岸撤,不能提前撤的,獄島是最後的落足點。即使奢家大軍來,也不建議往城裡撤!”
“即使徽南給打開缺口,奢家也應沒能力攻陷江寧城吧?”黃錦年說道。
營軍有八萬兵馬,不會都派去徽南,江寧這邊會保留相當的衛戍兵馬。
江寧是高祖主持修築的雄城,傍江依山,極盡地形之險,城牆矮依山勢也有三丈之高,地形平易,城牆高峻有如山崖。江寧城當年建,高祖嘗言雄城能抵百萬兵,黃錦年實難想象奢家要派多兵馬過來,才能將江寧攻下?
林續文搖頭苦笑,要說城池險峻,燕京之險固,天下哪座城池能及?燕虜拿下燕京城,何曾費過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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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園裡,韓賓走夾道進院,給領進廂房裡。
陳如意正坐在奢飛虎的下首說話,韓賓朝奢飛虎納頭就拜,低的聲音裡有著抑不住的興,說道:“恰如二公子所料,今日廷議,謝朝忠領兵出征之事已經定了下來;爲迷我們,江寧將宣稱用謝朝忠去江州代嶽冷秋,實則意在浙西……此事雖屬機,但王超得意忘形,悉數告之屬下。”
“這種水平的瞞天過海之策,還想瞞過我們,真是笑掉大牙了!”奢飛虎冷冷一笑,倒似忘了以前吃過淮東的瞞天過海的虧。
韓賓笑道:“王超等輩,這時候都已經將浙西戰功看囊中之,言語間輕佻得很。看這形,王超、餘闢疆等江寧城裡的幾個公子哥,也有意隨軍出征,好爭些戰功塗抹門面,二公子到時候好好教訓他們就是……”
“不,”奢飛虎說道,“我會留在江寧。你要儘可能勸王超打消隨軍的念頭,王超留在江寧城裡,對我們還有大用場,你也要繼續留在王超邊……”
“二公子留在江寧,那浙西是……”韓賓訝然問道。
“你心裡知道就好……”奢飛虎點了點頭,肯定韓賓的猜測,又與陳如意說道,“爲了能將王超拉上船,你要做出些犧牲,將來王家父子爲奢家開國功臣,我也會替你主持公道,定不會辱沒了你。”
“如意無父無母,視大都督、二公子爲親人,爲了奢家,如意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陳如意說道。
“嗯!”奢飛虎點點頭,說道,“那即刻將消息傳到浙西去,局勢發展,必然要江寧衆人大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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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敗如山倒,”看過從江寧快馬遞來的函,高宗庭唉聲而嘆,崇觀帝用郝宗換李卓,可以說是中了燕虜的離間之計,永興帝卻是主走了一步大臭棋,也同時打了淮東的部署,說道,“謝朝忠若在徽南給打得大潰,江寧的民心士氣,將會到嚴重的打擊;江寧已經兩百多年沒有經歷過兵事,當奢家兵馬來,江寧城裡雖還有三四萬守兵,很可能會不戰而潰……”
“形勢著淮東去火中取栗,”葉君安說道,“江寧形勢若壞,倒是董原的反應最難人預料!”
“長淮軍在淮河北岸,濠州、壽州之間,董原能用的兵馬不多,”秦承祖說道,“東那邊要派個人過去,即便董原真有什麼野心,東也必須要將淮西兵馬攔截下來,不使之進江寧!”
董原率淮西兵馬援江寧,整個守淮防線將出現一個長達六七百里的大缺口,易給燕虜所趁。這將是最惡劣的後果,甚至要比江寧城給奢家攻陷要惡劣得多。
“董原即便是回援,也多半也是奉旨回援,東這一攔,質就嚴重了,”曹子昂憂心說道,“東到時候能不能有出兵攔截的決心?”
“……”林縛抱臂看著牆壁上懸掛的地圖,用力的點在江寧城東北角上的獄島方位,說道,“即刻起,著趙虎兼領海陵城尉,率步軍營中軍第一旅移駐海陵;著楊一航、胡萸兒、陳恩澤等廟山行營所部,悉數編第三水營,駐防海陵——在海陵編一萬兵馬,江寧形勢若如所料那些步步淪陷,海陵兵馬可爲先遣軍,以獄島爲基,先封鎖朝天,待我大軍回援!”
“這時候還不能指東那邊有這個決心,用淮東自己的兵馬最爲放心。封鎖朝天,使淮西兵馬不能渡江,董原野心再大,但他爲了自安危,也不可能放棄濠州、壽州這條線的防守!”高宗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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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飛熊率部西進江西之後,留守浙西,節制淳安、桐廬、婺源兵馬的主將是給林縛毀家滅族的田常。
田常與守東縣的蘇庭瞻,雖然都是浙郡人,但都鐵心跟奢家一條道走到黑,也頗得奢家父子的信任,算是浙閩軍在八姓宗族勢力之外的新鮮。
江寧用謝朝忠領兵從徽南出兵打浙西的函傳到錢江北畔的桐子塢,已經是七月中旬。
錢江在桐子塢的東面,跟從源出徽州懷玉山的大青溪合流,水勢才壯闊起來。桐子塢原是錢江北岸不起眼的一座塢塞,但浙閩軍不能從徽南軍手裡奪下昱嶺關,之後又被迫採取守勢,爲防止徽南從昱嶺關南下,不得不加強大青溪沿岸的河谷塢堡,桐子塢控守大青溪口,地要衝,田常便將帥帳設在這裡。
田常在浙西擁兵不足兩萬,除了要防備徽南軍出昱嶺關,還要防備杭湖軍、淮東沿錢江而上,攻打下游的桐廬。浙西山高水險,可以用兵的孔道就那麼幾條,田常手裡兵馬雖然不多,但相對來說,要比守東縣的蘇庭瞻輕鬆一些。
嶽冷秋西進江州督戰時,從徽南軍調部分兵馬,徽南軍兵力也就兩萬人左右,但不意味著徽南兵馬增加到六七萬,田常還覺不到力。
從徽州進浙西,大青溪河谷是最便捷的道路,最險就是昱嶺關。
昱嶺關位於浮玉山跟天際山之間,即便如此,昱嶺關的海拔還高達三百餘丈,兩側的嶺脊山壁更是不能攀援——但從昱嶺關下來,進大青溪河谷,雖說道路遠不能跟平原相比,但也談不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
謝朝忠領兵打浙西,奢家在戰略上看到一線生機,但真正要去指揮作戰,田常心頭的覺,並不輕鬆。
二公子經桐子塢潛往江寧,但大都督沒有授權二公子主持浙西戰事,而大公子在豫章不開,難怪這擔子要到自己的上?
田常坐在桌前,看看從江寧傳來的函,想到自己要獨自扛起浙西的重任,沒有太多的興,更多是的人不氣來的重。
要應付謝朝忠從徽南向浙西用兵,僅淳安、婺源、桐廬這點兵馬是遠遠不足的,但是江西、東縣以及晉安府、建安府,哪裡還有兵馬可?
“田將軍,別來無羨啊!”侍衛領了一人進來,卻是奢文莊的親衛校尉鄭明經。
田常站起來,問道:“怎麼大都督捨得讓鄭將軍過來!”他還以爲鄭明經來浙西代他領兵。
“晉安車隊就在府門外,大都督藏其中,田將軍不可驚旁人。”鄭明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