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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124章 斷尾

“大都督經營江西經年,能撤到江西去,還能緩一口氣、休生養息,從頭再幹,但是,”鄭明經將佩刀橫擺在桌前,冷靜的注視着衆人,生死存亡關頭,他將都卒長以上的武都召集起來進行突圍前的最後一次員跟軍議,“一起往西逃,肯定逃不,這時候必需要有人做出犧牲,分兵往南走以吸引追兵,而且分兵不能,太就起不到吸引追兵的作用……”

青山河渡挨着固城,先一步撤到固城,渡過青山河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淮東軍主力從南面繞過固城湖,也就多走二三十里,這點距離完全不足以讓他們安全的逃到南陵去。

分兵南下,除了吸引淮東追兵外,也是恰好擋在淮東軍從固城湖繞道西追的路上。

在座的衆人已經領教到淮東軍的運之快,甚至不敢留在橋渚過夜,知道分兵斷尾求生的必然之舉,但分出南下的兵馬,擺明了是淮東追兵一定會去吃的餌。

大道理是很容易講的,但是誰真心願意去做九死一生的餌?

諸將皆沉默。

一員髯須虎將踢凳站起來,罵道:“熊貨一窩子,人死鳥朝天,怕個球,你們不敢,我領兵南下,指不定比你們這些卵貨命長!”

“韓立坐下!”鄭明經沉聲喝止髯須漢子,說道,“西撤的兵馬,今夜就必須要走,沒有時間在這裡磨蹭,誰留誰走,容不得諸位跟我斤斤計較,不從者,軍法不容……”

“請將軍下令!”衆人給髯須漢子韓立罵得臉訕然,這時間齊說道,大多數人不願意主站起來去做餌,但攤到頭上也認命。

“那好,”鄭明經看向衆人,仗得打這麼艱苦,諸將還能如此,已經不墜八閩戰卒的名頭了,他將思慮多時的分兵決定宣佈出來,“父子從軍者,父留子走;兄弟從軍者,兄留弟走;‘夜瞎子’難辯夜路者留;我留,諸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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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選兵,多是一戶選一卒,但奢家征戰這些年,早就將東閩有限的丁壯資源利用到極點,父子、兄弟以及舉族丁壯從軍者比比皆是,父子爲將、兄弟爲將的也非常普遍。

南下的兵馬要掩護其他兵馬西撤,必需要有臨畏不懼、遇險而的覺悟,父子、兄弟從軍者,父兄赴死,將生的希留給子弟,纔能有死志!

對於這點,堂下諸將也都默然承認,八閩戰卒能震懾東南,依賴的就是宗族的凝聚力,自已留下來充當餌,將生的希留給子弟,誰能推

“夜瞎子”即通常所稱的“雀盲”、“夜盲”,越是窮困的地方,患“雀盲”者越是普遍,跟吃食有極大的關係。左翼兵馬給奢家視爲銳,補給相對要充足,將卒裡的“夜瞎子”況要好一些,但也沒有辦法除。

一都隊六十卒,只要有三五人患“雀盲”症,即使在月夜,夜間行軍的能力也會極弱。

橋渚外圍有護牆,仿若城壘,大軍進橋渚,倒不怕淮東騎營夜裡能衝進來,但是這時天已黑,淮東騎營銜尾不去,淮東軍步營主力隨時都會趁夜圍上去,要分兵,必須要果斷,立即就要分兵。

將“夜瞎子”都剔除下來,編南下兵馬作餌,西撤兵馬當夜就能趕去固城,渡過青山河後也能日夜以繼日的西撤——逃命之時,將卒生扛住兩三夜不睡,也不是難事;從固城渡過青山河、燒燬渡口,只要能淮東軍追兵擋在固城湖東岸一天,西撤兵馬就能安全的撤南陵。

鄭明經的安排沒有毫私心,諸將無法不服,髯須漢子與其他數將都懇求道:“某等願領兵南下,請將軍率大軍西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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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非要斷尾才能求生,我不能將大家都安然無羨的都帶到江西去,已經有負大都督信任了,”鄭明經神黯然的說道,“不要再婆婆媽媽了,大家就照這個去做安排吧,拂曉時南下兵馬先出寨佯,掩護西撤兵馬沿胥河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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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騎散在外圍,將卒在山谷被風下馬歇息,圍着篝火,以麥餅就湯裹腹,食飽肚子,以都隊爲單位,披着氈就在野地裡躺下,馬匹值看護。

周普與趙豹、魏續、陳刀子、馬潑猴等將站在山頭上,看着西邊冷月照耀下的橋渚。

橋渚有護牆,騎營不能迫太近,不然的話,非但不能擾襲,還有給敵軍夜間出寨打反擊的可能——看到這種形,陳刀子等將恨得大啐。

從徽州失陷以下,除了孟義山率杭湖軍主力在溧跟浙閩軍着着實實的打了一場惡仗,將浙閩軍中路主力攔下七八天外,江寧南面、西面的十餘縣,都飛快的丟了個乾淨,這使得浙閩軍的西逃通路無比的通暢,而且浙閩軍左翼撤退非常的果斷,使得淮東軍無法用量兵力趕到前頭進行攔截。

冷月如玉盤,月下溪河、田野、山嶺舒展開,橋渚東首的橋橫在胥河之上,彷彿水墨畫。鎮子裡遍地都是火把,站在嶺頭能較清晰的看到撤橋渚的浙閩軍左翼的向,沒有據寨休整的意思。

趙豹到周普邊來,說道:“豹子爺,看形,敵軍夜裡就要溜啊!登城虎最快也要過拂曉才能趕到,趕過來也不能立時就打啊!”

“他們白天跑得跟爬似的,夜裡還能上翅膀飛起來?頂多讓他們順利的逃到固城去,”陳刀子大咧咧的說道,“又不是一定要青山河東岸將敵軍截住,過了青山河,在進九子山之前,還有一百二三十里路的縱深可以用來截住浙閩軍左翼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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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普將大氅抓遮着子,對諸將說道:“派人跟陳漬說一聲,要他將步子收一收,趕早了也吃不到;你們分頭盯着,敵軍真出了寨,再來喚醒我!”讓隨扈拿了一條氈子,裹了就在山頭上一顆松樹下子睡下,片刻之間就酣聲大作。

將到拂曉時,周普給扈從推醒,他一骨碌爬起來,睜開惺鬆的睡眼,見趙豹、陳刀子在眼前,張問道:“敵人出寨了……”

形不對啊,”陳刀子說道,“打開是東邊的寨門,有量甲卒出寨來,看樣子是要往南逃,他們怎麼會往南逃?”

橋渚的位置靠北面,淮東軍從西嶺與浮玉山追出來的位置,恰好在溧的南面。浙閩軍左翼往南逃往寧國,也就意味有很大的機庇會跟淮東兵馬迎頭撞上,淮東軍也要追五六十里地。除非西邊有攔截,浙閩軍左翼一般說來不會往南撤。

周普不作聲,了一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走到崖邊蹲下來看向橋渚,鎮子裡敵軍確實有部分兵馬出橋渚,沿着胥河往上游展開。胥河冬後,水不深也窄,但好歹也是四鄉八里之間的主溪,包括橋渚、固城在,浙閩軍都有三五百銳駐守,使得騎營速度雖快,但不能倉促間奪得,要是立即展開激戰,淮東軍在地利上會於劣勢。

這時候山後面有人馬聲傳來,周普回頭看去,黑黢黢的十數人往這邊走來。這山上山下都是哨騎,能進來的自然是自家人,等走近纔看到崇城軍的大將登城虎陳漬。

周普眉頭微蹙,問陳漬:“怎麼這麼快,不是派人告訴你收一收步子嗎?離這邊多遠?”

“敵人趁夜要跑,兒子纔不趕?要能將胥河頭上將這兵馬截住,接下來怎麼打就順暢了?”陳漬腆着臉說道,“三千兵馬在後頭在趕趟走呢,一炷香就能趕來聽豹子吩咐!大部能在午前趕來,怎麼樣,不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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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趕回去,立即就收住腳,不能再往橋渚靠近!”周普聽陳漬這麼說,急得直跳腳,恨不得拿鞭子陳漬,瞪眼道,“你睜開眼看看山下,這敵軍出東門是要來拼老命的,你三千馬兵跑了一夜怎麼夠填?”又吩咐陳刀子、趙豹,“你們兩人帶着人跟陳漬往東走,護住兩翼。”

陳漬嚇了一跳,他聽到敵軍有夜逃的向,趕過來,想着步騎協同,拖延敵軍的手段更多一些,沒想到敵軍夜裡有作不假,可敵軍不是想着逃命。陳漬所部跟周普的騎營合起來都不到五千人,扛不住浙閩軍左翼全力的反擊,只能若即若離的粘在後面等步營主力趕上來。要是先頭部隊給打潰了,後面的追擊也將泡影……

周普語氣這麼重,陳漬心裡還有些不舒服,反問道:“鄭明經怎麼曉得我才率三千兵馬過來?”

騎兵對戰場的遮閉能力非步卒能比,如今他們能清楚的知道浙閩軍在固城湖周圍的兵力部署,但浙閩軍想知道淮東追兵的行進況是很難的。

“你慢慢想去!”周普對陳漬沒有什麼好臉,“要是給衝了陣腳,看你拿什麼待?”

陳漬也是臭脾氣,但他的臭脾氣在周普面前沒有用,給周普沒好氣的頂回來了,他只能悶聲往回走,到軍中收住陣腳——陳刀子、趙齊各點齊三哨騎卒往東收,幫陳漬守陣腳去,周普很快也率餘部出了山谷,到橋渚的西北面就近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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