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以千計的潰卒給趕下冰寒的江水,奢飛虎量高碩,相貌雄偉不凡,甲制式又不同普通將卒,淮東騎營認得他的將領也多。
打到最後,趙豹等將領都放過其他潰卒、兵不理,率甲騎、甲卒像利刃一樣,將兵、潰卒切割開,死死的盯住給十數扈衛簇擁下頑抗不降的奢飛虎……
周普、張季恆都不與部將爭功,站在石塘上陣,看着趙豹等將圍住奢飛虎。十數扈衛逐一給殺,奢飛虎背掛的箭矢不下十數枝,甲給鮮浸,猶不肯降,戰戟在手,進退狀如瘋魔。
趁着左右兩將拿長矛住奢飛虎的戰戟,趙豹趁勢進擊,一槍扎奢飛虎的口。趙豹一槍力足,長槍刺厚甲,背出槍頭,沿槍刃流淌,滴落在足下的殘火上,滋滋而響。
一代梟雄就此殞落,奢飛虎坐地而斃,臨死前猶不甘的大吼,混夾在寒風之中,虎目在殘火映照下睜而不閉……
奢飛虎斃,淮東將卒發出震耳聾的歡呼聲,數十人圍舉着趙豹往石塘這邊奔來,以爲邀功。戰場斬殺敵主將,可謂無上榮耀的戰功,一代勇將殞,一代勇將崛起……
“豹子爺,趙豹請梟叛將首級傳閱諸軍!”趙豹在石墉下聲音嘹亮的說道。
“滾你犢子的,收起你驕傲的尾,斬殺敵主將的功績不了你。你要不想捱罵,快去找一副棺木將奢飛虎的收殮好,送去江寧……”周普說道。
奢飛虎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怨不得旁人,但這些年來,奢飛虎也有人尊敬之。梟首傳閱諸軍,就有些不合適了,林縛定然也不會允許這麼做。
“豹子爺真是掃興啊!”趙豹低聲嘀咕道,對於他們新一代崛起的將領,只更耀眼的戰功,哪可能像周普那般考慮問題還思前想後的?既然周普如此下令,趙豹等將也不敢牴,只能派人去尋棺木收殮奢飛虎的。
周普也不介意趙豹這些年輕將領暗自嘀咕,心想自己年輕時,可不也是如此?
浙閩軍右翼進西岸的兵馬悉數殲滅,東岸還有兩千餘殘卒,也都不戰而潰,在夜下,往南逃竄。在這種況下,敵兵大潰逃,不可能進行有組織的抵抗,也不了什麼大患。唯一憂慮的,就是兵潰卒對民衆的傷害極大,也會進山盤踞形匪患,周普派陳刀子率三哨騎兵沿弋江南下攔截,餘部要麼留下來清理戰場,要麼撤弋江城休整。
嶽冷秋在池州無意與浙閩軍拼命,秋後戰事發展現在,固城那邊圍殲鄭明經殘部的戰事也應該接近尾聲了,那接下來短期就沒有什麼大戰可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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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唐復觀部、趙虎部、林宗海部以及第二水營在初二夜之前就差不多控制江寧外城,但林縛一直到初四才從溧前往江寧。
敖滄海率長山軍約萬餘兵馬,沒有隨林縛進江寧城,而是直接從金山西進,穿過茅山,經溧水進弋江西岸。
“讓奢家從池州撤得太輕鬆了!”周普從弋江派人送回捷報,宋浮正陪同林縛北上,在夕騎馬緩行,他不提奢飛虎在弋江口力戰而死的事,慨起西面池州的形勢來。
林縛信馬由繮,宋佳護送太后趕水路進江寧走不快,他也不想太早進江寧城,在夕下,也難得有心欣賞這山河。
池州那邊確實是太輕鬆了——嶽冷秋非但不用心攔截浙閩軍西撤兵馬,還爲了消除自家控制江州軍的患,將陳子壽近萬兵馬白送給奢家——林縛眯眼看向西天紅如流的夕,笑道:“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嶽冷秋可比兔子會咬人,驅虎吞狼的角到這時候該是要換一換了……”
這會兒,前頭有一隊人馬趕來匯合,林縛擡頭去,跟宋浮說道:“許是宗庭他們過來了。”
進江寧城說容易也容易,這天下已沒有人能阻止林縛騎着高頭大馬進江寧城了,但進江寧有種種考究,也涉及到淮東接下來要實施的種種策略——宋浮曉得在這些核心策略的制定與實施上,林縛不可能只聽他一人的意見。
非但高宗庭一人從江寧趕來,秦承祖、林夢得、孫敬軒、胡致誠、周廣東、孫毅、李書堂等淮東核心人,得知收復江寧後,兩天一夜趕了五百多里路,趕在宋佳護送太后還朝的船隊之前,進江寧,先與高宗庭匯合。
短時間裡不會大的戰事發生,崇州那邊僅留孫敬堂、李書義等人坐鎮,隨着局勢的發展,淮東的重心也將必然轉到江寧來。
當然,秦承祖等人趕到江寧是要商議大計的,顧君薰、柳月兒等眷,也不會急着進江寧城……
看到果然是秦承祖、林夢得、高宗庭、黃錦年等人一起往這邊走來,林縛下馬來,站在草坡上,與後宋浮、陳華章等人笑道:“我說不要這麼大的依仗,他們倒不嫌來回走、累得慌……”
秦承祖、林夢得、高宗庭、黃錦年等人走過來,到近,秦承祖等人在坡前屈膝而跪,宋浮看着所行之禮不對,忙與陳華章也走過去跟着行跪禮,跟隨着喝禮:“臣等恭迎主公江寧……”
“……”林縛微微一怔,改“大人”而稱“主公”,這是又進了一步啊,他眯眼看向遠天斜,慨道,“我離開江寧多年,江寧舊貌猶在眼前,這回算是重歸江寧,但願意戰事對江寧些摧殘,”俯去攙秦承祖,笑道,“諸位都起來了,這跪禮往後就得廢掉。一來麻煩得,二來跪着的人,心裡難免會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念頭。不跪,這念頭就會淡些……”
“臣等絕不敢有妄念!”宋浮、陳華章只當林縛說這話是對他們的警告,惶然又要跪下。
林縛哭笑不得,他不過是想讓人心裡深固的尊卑觀點稍有改觀而已,宋浮、陳華章只當他是在玩開權、震懾他們,倒是秦承祖、高宗庭等人對他悉,沒有糟糟的再跪下來。
林縛又俯着子去攙宋浮、陳華章他們,說道:“我說麻煩得,你們偏偏不信。淮東以前沒有這套規矩,以後也不要有這套規矩,秦爺、夢得叔、宗庭他們玩這一出,是要趕鴨子上架,宋公與陳公可不用當真了……”
宋浮、陳華章見秦承祖等人都沒有再跪下來,才相信林縛那些“王侯將相”的話是尋常說慣的,有些尷尬,但他們跟隨林縛纔多長時間,哪裡知道這些?心想林縛走到今天這一步,權勢薰天,取元氏而代之,也非難事,怎麼就能忍住不去萬人跪伏的快呢?這些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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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着進江寧,林縛下令隨行扈衛兵馬就地依着茅山東北麓的嶺地紮營宿夜。
夜前派數隊弓騎去獵野,大帳前,林縛與衆人圍營火而坐,野獐子架在篝火之上烤得滋滋滴油,香氣溢鼻,也不覺得寒風颳來有多寒冷。
夜前,崇城軍也從南面傳來擒獲敵將鄭明經、拔下梅子溪、收復固城縣全境的消息。敵軍在徽州的兵馬甚,也放棄外面的宣州、寧國、績溪等城,往南面的徽州、昱嶺關集結,崇城軍收復徽州全境也指日可期。
“奢家勢難守浙中、浙西,其在浙西的兵馬,很可能退到上饒、婺源等,全力確保守住閩中與江西的聯絡,封鎖我軍西進贛東的通道,”高宗庭坐在林縛的對面,拿火條撥着篝火,說道,“我以爲,接下來,南線閩東應以休生養息爲主,趙青山在晉安保持對閩江上游的軍事力即可;中線,在浙閩軍放棄除上饒、婺源等地之外的浙西、浙中區域之後,淮東應堅決派一部主力進,力求浙閩殘寇在上饒、婺源不得輕鬆,以打通西進贛東的通道;北線,就要驅趕嶽冷秋卯足勁去收復江州等贛北……”
“嶽冷秋這趟甚至將陳子壽所部白送給奢家,想要他跟奢家拼老命,怕是困難。”林夢得說道。
“容忍他也只是一時,”林縛笑道,“我想着,一定要將青、南從池州劃出來,與弋江新置一府。兵馬可以多給嶽冷秋一些,但地盤只給他秋浦河以西的,這點就容不得他不拼命往西打……”
“長山軍以後就駐在弋江?”高宗庭問道。
“嗯,”林縛點點頭,將他的考慮說給衆人聽,“敖滄海率部西進,我就是打算他趁浙閩軍西逃之際,搶先佔下青;永興帝還是要迎回來,但營水軍及馬監就沒有必要回來了,丟給嶽冷秋跟董原,算是給點好給他們——你們覺得這麼安排覺得如何?”
高宗庭、秦承祖等人點了點頭。
永興帝西逃,隨行差不多還有小兩萬的兵馬。
淮東要迎永興帝回江寧,但不能營軍這部分兵馬回來,只能當包襖丟出去。
此外,想嶽冷秋往西打,不給他水軍不行,將營水軍丟給嶽冷秋,也算是換他支持淮東的條件。
這時候不能把嶽冷秋急了,不能嶽冷秋狗急跳牆,可以將營水軍劃給他,甚至暫時由江寧這邊全額承擔江州軍的錢糧,但只要搶先一步佔領青,並在青、弋江等城駐以重兵、銳,江州軍不能越過秋浦河東進,嶽冷秋就沒有在池州有站穩腳、觀形勢的機會。
秋浦河以西,僅有兩城還在嶽冷秋的手裡,嶽冷秋不拼了老命往西打,隨着時間的推移,淮東對江南之地的消化逐漸深下去,嶽冷秋手裡哪怕有十萬兵,沒有足夠養兵的地盤,也只是無之木、無源之水。
“董原那邊怎麼辦?”孫敬軒問道。
淮西那邊談不妥,董原要支持永興帝留在廬立另立國都,問題還將棘手。
有燕虜這個大敵,這南邊的半壁江山必然還要保持表面上的統一。
嶽冷秋與江州軍相對好置,董原畢竟明面上還控制從西到信、東到泗州、北到渦、南到廬州的千里之地——
“董原表現有功無過,要是將董原急了,他的危害要遠遠大過嶽冷秋,”高宗庭說道,“但是相比較江州軍能爲嶽冷秋一人較好的掌握外,董原還不能完全的掌握淮西形勢,這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的地方……”
林縛點點頭,淮西的基本盤不去它,但可以利用淮西的複雜關係,使董原、劉庭州、肖魁安以及陶春之間互相牽制,不至於對淮東形大的威脅。
相比較董原、嶽冷秋,荊湖、湘潭相距較遠,以遠近攻而論,給荊湖、湘潭的條件可以更寬鬆,以示拉攏,眼前更關鍵的問題,是淮東以怎麼的權力框架去控制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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