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好這樁事,政事堂這邊就直接行權宜之計,以太后的名義用印,簽署告,由張玉伯、陳恩澤、藩季良召集將領以作訓示,爭取以最快的時間,將城治安事務接手過去。
林縛午時離開政事堂,返回陳園,張玉伯拿了印信、告,也由陳恩澤率部淮東軍一隊銳到江寧府衙主持事務,留黃錦年在政事堂跟元鑑海商議後來的善後事務。
午時休憩時,黃錦年佔着西廂院,元鑑海、沈戎、元錦秋自然便去東廂房——勢也由不得元錦秋中立,他雖然襲了爵位,但是永昌侯府上做主的還是他在南的父親元歸政,他只是作爲永昌侯府的代表,給強拉進旋渦之中,或許是他的父親,或許是他的弟弟元錦生回來,都會立即取代他的位子。
“這彭城公手摟得還不算啊!”元鑑海慨道,他對江寧府軍的置,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張玉伯要算東系員,但也是東系員裡的另類,早年就不爲顧悟塵所喜,淮泗戰事之後,又隻與陳韓三同棲徐州城,徐州戰事之後,又回江寧,與淮東的糾葛不深——這一點不單沈戎明白,元鑑海在崇州也有聽聞。
張玉伯不算,淮東往江寧府衙裡直接安的人手,就只有陳恩澤一人能算嫡系,藩季良是前相陳西言的幕僚,是江南士子,要算吳黨一系,此外府軍將領又都選自原府軍及營軍,應該更忠於帝室。
沈戎卻是搖頭,但也沒有細說什麼。
元錦秋心裡明白,都說太后是個極厲害的角,但看在來江寧的途中,一定要將沈戎拉上船,就可知一斑——要僅僅是海陵王,淮東挖個坑讓他跳進去,他也很有可能覺察不到。在永興帝棄江寧而走之後,營軍沒有崩壞的這部分人馬,絕大多數都是有家小在城裡的,算是標準的地方子弟兵,所以在危亡之際,才能堅持沒有散掉。
江寧府軍未散的那部分人馬,許多人都是淮泗戰事時從江北岸流難到江寧的東流戶子弟,林縛、顧悟塵之惠在江寧落戶募爲府軍將卒,又長期今日爲淮東系將領柳西林的直接轄管——張玉伯其時在江寧任左司寇,也算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故而在急關頭,這些人才急聚到張玉伯的府中。
這部分人即使還不能算淮東嫡系,但也不會危害淮東的利益;張玉伯只能算是另類。
說起未散的營軍三千人馬,也有許多家小沒能及時避皇城而家破人亡的,他們怎麼可能會繼續對棄都而逃的帝室效忠?
再者,這些家小都在城裡的營軍將卒,絕大多數都是胎於原江寧守備軍。
這些年來,任江寧守備將軍者,秦城伯、李卓、程餘謙三人也。真正底層將卒擁護的,秦城伯、程餘謙二人甩幾條街都追不上李卓——接李卓政治產的不是旁人,正是彭城郡公林縛。便是李卓向來信任、在治江寧期間也依重來主持軍務的高宗庭也是林縛邊最重要的謀臣。
危急關頭,皇城又是高宗庭與趙虎率淮東銳所守,誰有資格跟淮東爭着拉攏這部分營軍將卒?
海陵王要是以爲拉攏程餘謙就能控制新編後的江寧府軍,那就太小看淮東的能力了。
藩季良是陳西言信任的幕僚,陳西言又素來跟淮東對立——這在永興帝棄江寧西逃之前不假,但現在藩季良是什麼心思還真難說。陳西言關鍵之時,同意淮東銳進來協守皇城,何嘗又不是陳西言對淮東、對現實的妥協?
吳黨最重要的勢力之一,海虞陳家都已經公開投附淮東了,指藩季良還忠於帝室,多有些樂觀了。
海陵王看不到淮東藏在背後的虛實,但沈戎的眼睛很尖銳。很可惜,淮東的安排也沈戎難以提出反對意見來——太后及海陵王在江寧能用的人手太了。
有些位子一定要急去填滿,才能讓局勢安定下來,太后與海陵王沒有能用的人手,自然無法阻攔淮東安排自己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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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雖短暫,但給民衆帶來的痛苦是深刻的、痛徹心扉的;舊日在猝然間攪得面目全非,想要恢復正常卻是極困難的——數十萬戰急流民且不說,就是江寧城裡十五六萬的城坊戶、七八十萬口人,每天所消耗的米、炭等資都是天文數字。
這幾天來,淮東軍控制江寧城,林縛下令在城外各設開設粥場六十餘,每天從淮東軍補給裡出三千石米糧以濟民,但江寧城在收復後短短三四天時間裡,糧價還是飛速上漲到十兩銀子一石糙米的程度。
江寧城在寒冬對石炭的消耗也是極大,淮東在此之前雖然有所準備,但當世極人有員能夠將一座百萬人口的城市管理得妥妥當當。
淮東的資供應雖然要保證進江寧外圍近十萬兵馬的補給,還有剩餘還能出來供應江寧城——林縛命令淮東軍強撐了幾天,接下來就要由江寧府接手這一攤子事。
江寧城裡上百萬口民、難民在,稍鬆懈片刻,便可能是百上千人的死難。
張玉伯直接去接手這個爛攤子,也才更深刻的知道其中的難,以及奢家的狠辣。
江寧城十數萬戶、七八十萬口的城坊戶,日常生活所必需的基本資,相當比例都由江寧下屬諸縣以及周邊的徽州、池州、丹等府縣供應。
米糧有所不足,也多從揚子江上游荊湖、湘潭等地補充。
魚米之鄉的環太湖諸府縣,一是戰事摧殘也嚴重,二是這些地方早就從傳統的糧食輸出地變織產業,以海虞縣爲例,近半土地種種桑植棉,人口度又大,甚至要從外縣引進大量的糧食才能維持需求。
這次戰爭持續的時間很短,但江寧以南諸縣包括徽州、池州兩府在,都到嚴重的摧殘。江州失陷後,池州、廬州以西的揚子江就徹底給截斷,短時間裡不要奢揚子江上游、荊湖、湘潭等地的米糧能流江寧來。
一下子,江寧城裡這百餘萬口人,就立即形一個巨大的、難以去填的糧食缺口——這個缺口填不上,填不好,江寧的形勢就難談穩定,江淮防線會因錢糧缺出,江寧也難對奢家持續追剿。
崇觀九年,燕虜破關南侵,掘堤毀河道漕運,打殘燕南、山東、中州等地,要不是東系苦苦經營出津海糧道,每年往北方輸送兩百多萬石米糧,燕京的形勢也無法拖延上四五年。江寧當前面臨的險惡形勢,跟崇觀九年的燕京有過之而無不及。
崇觀九年,燕南摧殘嚴重,但京畿諸縣的況好一些,還有一個就是北方豪族有儲糧的習慣,津海糧道打通之後,糧食危機即告緩解。米價遲遲不降,那是張協等員在背後控制的緣故。
江淮地區的商品經濟更發達一些,大戶還更專注從織鹽鐵上牟利。再一個,就是江淮兩浙等地經歷長期的戰事,使得江淮米價持續多年維持在高位,實際也使得各府縣的民間儲糧降低到極點。
張玉伯多也能明白林縛爲何急着推薦他來權知江寧府,心裡暗想,怕是林縛急着將包袱丟出來——樹要皮,人要臉,即使再跋扈的梟雄,也不可能完全不顧史書留名。即使在軍隊的鎮下,江寧城裡的民出不了大子,但是換了別人,誰願意將千上萬甚至上十萬殍的千古罪名扛到自家頭上來?
擺到張玉伯面前,最急的,不是府軍的重整,也不是胥吏的招募,還是籌救濟糧跟降糧價。
張玉伯午時才進江寧府衙,午後林夢得就派人過來,張玉伯接手淮東軍在城裡臨時所設的六十餘粥場。
倒也不是林夢得故意刁難,除了長山軍往江寧西面集結、運,是要將嶽冷秋封鎖在秋浦河以西,林縛同時命令周同率崇城軍接下來要去收復徽州、奪回昱嶺關,要立即將浙東行營軍的兵馬都調起來,向浙西、浙中進軍,不給奢家息的機會,淮東軍的補給也十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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