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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22章 跑馬燈

跑馬燈本是民間戲耍之,燭火置於中心,底卒銜接著一個可以活的紙,紙邊緣上紙竹片,剪裁人騎馬狀,點燃燭焰,熱風推人騎馬狀的紙竹片,帶起來。罩上燈罩,觀之有如馬圍燈焰而跑,故名跑馬燈,又名馬騎燈。

林縛耗費巨大的人力力,整理各種雜學匠籍及士人,有關走馬燈的記錄,可以最早追溯四百年前的前朝。

當時的士子曹如灰進京趕考,中元節曾在大梁看到早期的走馬燈,記遊記。

世人早知熱氣可以驅的基本道理,但是數百年來,這一原理只給用於戲耍,而不曉得真正能引起社會天翻地覆的變革就藏在這小小的走馬燈裡。

陳園北苑往北,隔著龍藏浦河,北岸有一院子,原爲工部一鐵作,戰後給樞院徵用之後,掛著軍械監的牌匾,兵衛森嚴。雖說院距陳園有三四百步,還隔著龍藏浦河,但有夾道及風雨橋過來,外界難以發覺。

從陳園用宴後,即走夾道過來,姜嶽才發現,軍械監有這麼一院設在這裡,純粹是方便林縛隨時過來。

十幾重院落,從大宅門進來,還頗爲緻,似爲民居,有人居住其中,但裡面走,玄機就多了起來。

要看的走馬燈,在進宅門之後第三重院子裡,房屋高大,推門進去,裡面大如宮殿,或懸掛在房樑上,或置於桌案之上,或置於石礎之上,大大小小有十數盞走馬燈。打下手的匠師,將走馬燈一起點燃起來。

姜嶽隨林縛、孫敬軒、葛福進屋,最先看到幾盞走馬燈,跟燈市上所見,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更,更寶貴。琉璃燈盞盡善盡,人騎馬片,也是名工所繪,隨便放在什麼地方,都算得上寶人看了以爲本應該懸掛在崇國公府上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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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盞,燈盞漸大,燈形也易,紙、紙竹片也都換金鐵等打製,其目的更是要利用中間的火焰帶著片轉,而非觀賞。

再接下來的幾盞,片外還附帶各種轉裝置

最後一盞都不能稱得上跑馬燈了,而一座爐鍋同、上置葉、有半人高的怪。匠師打開爐閥,姜嶽看到爐裡間所置的黑煤,澆油點燃,過了片刻,鍋裡水沸,有白騰騰的水汽從鍋頂的氣孔裡噴出來,打在葉上,推飛快的轉,將水蒸氣吹得滿室都是……

林縛袖手後,看著熱汽撲來,也不避讓,與姜嶽笑道:“這眼下還只是戲耍之……”

姜嶽是愣怔當場,他當年造渾天儀,就爲渾天儀的驅耗盡心思,最終採用水力驅以合星辰——有些道理只是隔著一層紙,在當世機械造集大的姜嶽面前,這種紙更薄得幾乎能亮來。

“當世造械以求驅者,或人拉騾拽,或水流衝激,”姜嶽從震驚稍稍回過神來,慨道,“跑馬燈存在四五百年,數以百萬計的人看過,卻不識其中的玄妙,大人之智實乃曠世罕見……”

林縛滿心慚愧,他這點三腳貓的學識,也就停留在後世初中生的水平上,只能將蒸汽機的原理略的演示出來,將姜嶽這樣的人震住,純粹是取了巧。

即使知道蒸汽機的原理,想要造真正實用的蒸汽機,也不是短時間能功的。據林縛所知,蒸汽機在西方最初出現之後,還要經過上百年數代人的改進,才真正的實用化。

以前在崇州,條件還是到很大的限制,也可不能將多資源投到這上面。眼下倒是可能拿出一些資源,去做這件事。當然,要解決的問題很多,林縛也不曉得有生之年,能不能坐上蒸汽機驅的鐵甲艦,到東海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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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慚愧歸慚愧,林縛臉倒是不改,笑道:“我早年經營獄島,役囚紡紗爲業,用大紗機,人均一天能紡九斤紗,是尋常紡戶的四倍之多。織機三人三天能織十二匹綢,其速也遠快於尋常。機械之妙,皆在於此。之前勞碌一生,未能足食裹,得機械之力,則能閒勞相間,以教子弟。而國家要外敵,賴之中樞則不會困於財力匱缺。但說到機械,就離不了驅,恰如姜公所言,或用水力,或用畜力,或用人力。就傳統來說,或然窮盡。用火之妙,世人所慮,還略有不足。說起火之源,世人常識,有草木;更爲足者,爲石炭;秦西以西還產礦油(石油)可以引火,取之不絕——善用火者,才能得天下!”

“姜嶽教了!”姜嶽長揖道,深深給折服。

林縛臉皮之厚,也是世間有,將姜嶽攙起,說道:“我也是貪天之功,這些觀耍之,要能大用、,還賴姜公及葛老你們來巧奪天工啊……”

姜嶽本就是醉心雜學之人,林縛還有他事,先返回陳園去,留孫敬軒、葛福陪姜嶽留下來參觀。這試研之地,還是六月初才從崇州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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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械監院出來,回到陳園,曉得高宗庭還在前園子裡辦事未走,林縛踱步過去。

林縛更關注大局,很大的力給政務牽制住,關於戰事而微的安排,則只能更依賴於高宗庭、宋浮、秦承祖、曹子昂等人。

爲遷就林縛,陳園的前園子實際也了樞院之外未正式的公廳,而核心軍務實際大都在前園子裡置。

高宗庭伏案而立,手裡拿著規尺,在地圖上比比畫畫,看到林縛踱步進來,放下規尺,說道:“剛有一批信報從江西傳來,奢家在江西也加徵集糧秣,往上饒、江州兩邊輸送,奢飛熊集兵從贛州北返。我們這次的對手,很可能是奢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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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鷂啊……”林縛微微蹙起眉來,有關奢飛熊的記憶就深了,遠到早年的暨戰。雖說那一戰他獨守暨,將三千東海寇擊退,但奢飛熊藉此戰清洗、削弱東海寇裡非嫡系勢力,而最終將東海寇完全掌握。

那一戰還談不上勝負,之後淮東在南線所面臨的大敵,始終是奢飛虎。

奢家這兄弟二人,奢飛熊的善戰之名,要彰顯於其弟,奢家在西進之時,奢飛熊幾乎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便是董原也在他手裡吃過大苦頭。富一戰,幾乎董原將家底都賠進去。

奢家在上饒原先就有三萬駐兵,奢飛熊率部北返回,他要去上饒,那奢家在上饒的兵馬就會增到五萬以上,而且多爲八閩銳。

想到這裡,林縛笑道:“這一仗要給我們贏了,奢家那點家底都要折騰了,奢文莊兩個兒子都要報銷掉。”

當下奢家江西、閩北地區還有十六七萬兵馬,但真正忠於奢家、又能打的八閩銳,也就剩下六七萬人,差不多有一半都將集中到上饒,以守江西的東門戶。

奢飛熊、奢飛虎是奢文莊有繼承權的嫡子,也是奢文莊最有名聲的兩個兒子,其他庶子倒是一般,也沒有給奢文莊當重點對象培養過。

高宗庭只是笑笑,對他來說,幾乎是半輩子都在跟奢家爲敵,對奢文莊及其二子,也是悉得很,再說對奢文莊及其二子,更悉的,樞院還有兩人。

這場戰事,將整個江南大地都捲了進去,爲此喪命數以百萬計,消耗的財力數以千萬計,即使看到勝利的曙,心頭也難輕鬆下來。

林縛想起一樁事,問高宗庭:“第三拔人應該派出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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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今夜凌晨就走。”高宗庭說道。

“那去看看吧!”林縛說道。

“都這麼晚上,主公還休息?”高宗庭說道。

“將卒涉險潛敵境,命朝夕難保,我熬夜去給他們送行,能有多大的辛苦?”林縛說道,要守值陳刀子去準備車馬,送他與高宗庭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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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之時,三百餘騎護衛三輛馬車,從東華門魚貫而出。守城將卒,都曉得能以如此儀仗出城來的,除了崇國公外,別無他人。

在夜裡,車馬隊著城腳跟而走。在東華門外、秣陵湖西北岸,有一莊園歸軍司所有,車馬隊悄無聲息的馳莊園之中。

崇國公夜巡而來,靜寂的莊園很快就掀起一陣,門戶打開,從左右各房魚貫而出十數隊人馬,皆蒙面站在中庭之間。他們是將遣往江西各地的第三拔間。

爲防止一隊失手而去全部人馬陷危險,在進黟山、九子山之間,各隊人馬都不直接面對面。要不是林縛臨時要過來看一下,他們在凌晨後就會分批上路。

“叛軍據江西以來,強徵暴斂,民不堪苦,”林縛叉腰而站,著中庭列隊的間暗哨,“你們都是江西子弟,有誰願意看到家鄉父母叔伯、兄弟姐妹叛軍欺負的?但是,好日子不會朝手心唾口唾沫就會得來,要有抗爭,要用雙手,拿起刀槍去爭取,好日子才能得來。如今江西民衆已經給榨到極點,就像一團在太曬了許久的乾柴,就等著你們過去親手點燃他。你們將要做出的貢獻、犧牲,其意義不比正面戰場弱半分。我特地過來給大家送行,等著大家有捷報傳回江寧來,他日便在此地爲大家慶功!”

隨著戰事的展開,奢家在江西的兵馬必然要往上饒、江州兩邊集中,腹地的駐兵就會大幅減。而同時,奢家爲了支持兩線甚至三線、四線的戰事,必然要加對江西腹地的盤剝,對民衆的榨也將達到極致。

奢家佔領江西的時間尚短,不要說普通民衆對奢家不存在什麼好,就是地方上的士紳豪富對奢家也滿是敵意。

要知道李卓統帥,與奢家殘酷對抗近十年的東閩軍,大半將卒都出江西。有從軍的農戶子弟,有追逐軍功的地方豪紳子弟,都跟奢家有著海深仇——包括高宗庭、耿泉山、楚錚、陳定邦等人,都是出江西的將領,在江西家鄉有著廣泛的影響跟人脈基礎。

正面戰場也許難突破,但上饒戰事一旦開打,奢家對江西腹地的控制必然空虛。

林縛著軍司先後三次挑選江西籍將卒培養爲間潛回家鄉,除了蒐集況之外,更主要的工作就是聯絡地方反抗或敵對、仇視奢家勢力,發那些不堪給奢家盤剝的民衆,發起民變,從腹地各開花,給奢家致命一擊。

黟山、九子山,是江寧與江西之間天然障礙,阻擋大軍通過,要西進江西:一是走揚子江而上,從江州、湖口湖;一是走上饒,從信江上游而下;一是走閩東,走杉關通道。但是,黟山、九子山雖然奇險,但還無法阻擋小人馬通過。

鄧愈當初兵敗,近千人便從黟山之間艱苦北上,投奔嶽冷秋去的。

如今樞院前後分派兩百餘人從黟山之間潛江西,本不是什麼難事,後期還將陸續輸更多的兵甲刀弓。

想當初淮泗流民軍靠著十三副甲起事,攪得中原大,軍司派往江西的間可要比當初的淮泗軍條件好很多。

最早的一批間,甚至在奢家佔據江西之前就已經潛,在地方上已經有不弱的基礎,就等著奢家對地方上的控制力減弱到一定程度,等著這邊派更多的人手、更多兵甲刀弓,就會配合上饒、江州的正面戰場,發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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