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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39章 封河

迫不得已之時,橫山防線不是不能放棄。

奢飛熊心裡默默想著,倒是沒有說出口來;一旦這樣的言論傳出去,會嚴重挫傷士氣。

這時候天邊烏雲滾滾聚來,天霾下來。看著雨勢不小,奢飛熊倒沒有急著回防塞壁雨,而是大步走到高,等著雨飄落下來。

斥候滲不過去,要想知道淮東軍在杉溪上游有沒有手腳,從雨後水位變化也能看出一二來。

扈騎取來蓑,鄧禹取了一件給奢飛熊遞去:“帥……”

奢飛熊接過雨蓑罩在甲上,看著給雨點砸出點點漣漪的河面。到這一步,他已能完整的淮東所採取的策略:淮東這是要步步進,將他們在江西的資源消耗乾淨、以達到拖垮浙閩軍的目的。

他們在常山外圍的鉗口、禮塘構造防線,淮東軍則避開鉗口、禮塘,另闢蹊徑,沿林溪西進,進溪嶺,開鑿出兵通道,迫使他們跟著在橫山南面投巨量的資源構築防線。

淮東軍將前陣壕壘推進到夾河防塞之前,展開腥強攻之勢,迫使他們跟著投更多的資源加強城塞防

明面上看去,一旦淮東軍在杉溪上游築壩造湖蓄水衝來,淮東軍的前陣壕壘也在湖水的衝擊範圍之——但這對淮東軍能算多大的損失?

淮東軍每月運衢州的資高達三十萬石,是奢家投上饒防線的三倍之巨。

比起構築橫山防線,爲越過溪嶺,淮東軍在林埠、溪嶺及前壘投的資源更多,可能是浙閩軍投在橫山防線的三四倍之多。

淮東軍的前陣壕壘垮掉,只要人馬沒有大的損失,還能再造一條、兩條前陣壕壘;要是夾河防塞給淮東軍利用水攻沖毀,即便淮東兵馬不趁勢進橫山、上饒,浙閩軍還有能力再在橫山的正面修築一條防線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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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饒,淮東軍能承得這樣的消耗,浙閩軍雖說消耗僅有淮東軍的三分之一,卻已經給到岌岌可危、即將崩潰的邊緣。

淮東軍實際延續了早年襲擾閩東沿海的策略,利用高強度的軍事對峙,來消耗這邊的軍事潛力,達到消弱、拖垮的目的。

而且淮東的作也遠不止於此,使荊湖、池州出兵拖延他們在江州的兵馬之際,在贛南、贛東以及贛西等腹地越演越烈的民、匪禍,無一不是淮東在背後推

當年李卓就浙閩軍吃盡了苦頭,但勉強還能打個平分秋,林縛這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手段,才真正的人從尾脊骨到頭蓋頂都能到深深的寒意。

想到這裡,奢飛熊轉對鄧禹、王徽說道:“從即日起,從上饒運來的資削減兩留作儲備!”

王徽駭然失,說道:“再減,軍卒日食糧將不滿斤,怕會有傷士氣!”

不是怕有傷士氣,而是軍食日益扣減,下層軍卒已經滋生許多不滿了——當世油水甚年丁壯日食兩斤糧勉強能飽,如今每日只供應半數,又如何能軍卒滿意?

軍卒尚且能日食一斤糧,爲協防、城池、戰械工造而強徵來的近三萬民夫,更是隻能得到不足軍卒六的供應。這些民夫食不裹腹,每天還要承擔極沉重的勞役,王徽幾乎能從這些民夫的眼裡看到赤/的憤怒跟怨恨。

淮東軍強攻在際,而他們還要再削減軍食,這仗還怎麼打?

鄧禹他能知道奢飛熊的苦心。

一旦淮東軍再在杉溪上游築壩造湖,他們又無法從夾河防塞打出去,只能忍痛割棄橫山防線。真到那一步,他們即使能順利的撤到上饒城去,上饒跟外圍的聯絡也必然會給淮東軍切斷,很難再多外界獲得補給,屆時他們就只能利用上饒城裡的儲備,支撐到戰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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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鄧禹懷疑他們還來不來得及,他們在橫山防線投太多、陷太深了,而且橫山這邊放棄掉,爲避免給淮東軍分割包圍,常山那邊的兵馬也要撤出來——這時放棄橫山防線,對士氣挫傷之重難以想象,很可有能崩潰之憂!

雨稀稀落落的下著,奢飛熊以不容質疑的語氣做出決定,王徽雖說到很深的不安,但也只能如此。

都說春雨貴如油,只是江西各地民紛起,即使能撐到冬小麥收割之外,能徵上來的糧草也會有限。

浙閩軍已經無法憑藉自的戰力,將淮東從浙西發的戰事擊退,只能寄希北燕騎兵能早一日南下,到那時,淮東要想保江淮防線,在上饒外圍必然要轉攻爲守,以便能出更多的兵力北上。

雨勢不大,但斷斷續續的下個不停,還有其他軍務要置,奢飛熊也不能一直守住河畔,便準備率扈騎返回夾河東壘。將進防塞之時,後頭有一個年將領打馬過來,手裡著一枚竹節,喊道:“父帥!間終於傳回消息來,信就藏在這竹節裡,孩兒用魚網兜住,差點錯過去……”

這個年是奢飛熊的次子奢焦,時年才十六歲,已隨奢飛熊從軍征戰有兩年之久,他將手裡竹節遞過來。

浙閩軍徹底放棄浙地之時,還是派了些人手潛伏下來。這些人有暴後給淮東軍清理掉的,也有人扮作民夫給淮東軍徵營伍充爲勞役,但淮東軍對衢州外圍的控制日益嚴,這些間想將消息遞過來,就日益困難。

不過淮東軍封鎖再嚴,也間有機會接近杉溪河,將信藏在竹枝裡,沿河水流下來……

奢飛熊沒有借信,問道:“有什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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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焦一怔,他守在河畔撈到藏有信的竹節,還沒有來得及拆看,只是好不容易跟藏在淮東軍裡的間聯絡上,難免興,還不知道間所傳來的消息是好是壞。

奢焦拿小刀割開竹枝一頭的封蠟,出捲細卷的信,看過之後,臉大變。

奢焦臉在鄧禹的眼裡,他拿過信,也駭然說道:“恰如帥所料,午前杉溪河水渾濁,確是淮東軍在上游投石封河……”

王徽站在那裡只曉得背脊發寒,他剛纔還信心滿滿的以爲淮東軍不可能大費周章的去築壩封河——沒想到這麼快就他看到更殘酷的一面!

奢飛熊完全沒有料敵於先的欣喜,只是一臉的苦,吐了一口痰,將心裡的苦吐去,痰裡夾有,但很快給雨水衝沒。

是很顯然的,淮東這些年來造堤築壩的匠最爲,三百里的淮東捍海大堤也只用兩年時間造。此時淮東在溪嶺大營集結了近五萬輜兵、民夫,在杉溪上游築壩截流造湖,只要準備充足,甚至都不要半個月的時間。

林縛怎麼可能不利用佔據溪河上游的優勢造湖水攻?

這時候就放棄夾河防塞,全線往橫山、上饒撤退嗎?

奢飛熊這時候突然恨起自己不夠果斷,在淮東有意打通溪嶺通道之時,就不會在橫山南面投那麼多的修築防線。

差不多將上饒積存的近一半資都消耗在橫山防線上,這時候放棄,如何心甘啊?

奢飛熊按住腰間的佩刀,腕骨之間青筋暴,恨不得將烏木刀把碎片。

“夾河防塞前河谷開闊,即使淮東軍在上游截河造湖,待他們放水下來,水勢給上游的河谷消弱,未必真能對夾河防塞有多大的衝擊!”鄧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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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禹曾任過司農,對工造之事也甚是悉。

夾河防塞雖說是臨河而築,但想要蓄足將夾河防塞直接沖塌的水勢,絕不會那麼簡單。甚至可以說,在梅雨季來臨之前,即使淮東軍在上游築大壩,也蓄不到多水。

“眼下最要的是封鎖消息,不能使軍心搖?”王徽說道。

“怎麼封鎖?”奢飛熊苦問道。

淮東軍在上游築壩,杉溪很快就會斷流。杉溪都斷流了,還如何對中下層將卒封鎖消息?

至於淮東軍在上游所蓄之水勢到底會不會直接對夾河防塞造毀滅的威脅,哪怕僅有三五的可能,奢飛熊也沒有底氣去賭!

事實上,只要杉溪一斷流,上游的懸湖就會像一柄利劍懸諸人頭頂之上,至於這柄利劍不會掉下來,置在利劍之下的將卒又如何能夠心安?又如何去全力抵抗淮東軍從前陣壕壘發起的猛攻?

鄧禹、王徽盯著奢飛熊,等他做最後的決定。

也不曉得何時,河畔又有軍士疾步跑來稟告:“雨下三刻時,河水未漲半分,反而落下一寸!”

水位不漲反降,意味著上游的壩口已經合龍,上游封河的消息很快就會在軍中傳開。

是打出去,還是撤往橫山,必須要立即拿定主意,要是拖到淮東軍在上游蓄足水勢,那時做什麼決定都晚了——奢飛熊看著雨勢漸停下來,只剩雨沫在飄,將蓑解去,說道:“速令河道里的所有船隻撤信江,此外,立即派人去將施和金等人喊來商議軍務!”

杉溪河就將斷流,不想河道里的船隻擱淺困在河泥裡,只能先往北面的河汊口撤去,接下來,夾河防塞與北面橫山城的聯絡,只能依賴於陸路了。

東門,南城的警鼓就“隆隆”的擂響,奢飛熊心煩躁得要跺腳。他早應能想明白他們這時就是想放棄夾河防塞,撤往上饒去,淮東軍也不會他們從容撤走,當下只能與臉崩壞的鄧禹、王徽往南城牆趕去,去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趁著雨勢收住,淮東軍大兵馬正從壕壘之後徐徐而出,往城牆來,這是要正式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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