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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58章 廟堂

初夏時節的江寧,雨霏霏不絕,宮城裡殿閣的角落,也因持續的雨天氣,生出綠苔。

元嫣衫,依窗而坐,着廊腳下所生的綠苔出神。

雖說奢家渡江北逃,使得荊湖的力量對比發生劇烈的變,但江西的局勢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黃秉蒿、陳子壽等叛將在袁州也有歸降之意,接下來湘潭也將隨之擺困局,這也就意味着持續將近二十年南方局將在這個夏天徹底平息下來。

胡馬即將進江淮,在荊湖地區的拉鋸,也許會南北對峙的形勢惡化,但也不會比燕薊崩潰時更岌岌可危。朝廷自淮東以下,挾淮西、荊湖、南、湘潭、池州、川陝、河中諸部,擁兵六七十萬。即使燕胡進拿下關中,進到淮水一線,朝廷保半壁江山,也應無憂。

這些道理,便是元嫣深宮之中,也能理解。

不過,林縛率軍在上饒斬獲大捷的消息傳回江寧,宮城之就籠罩在雲之中;池州軍在樅大潰的消息傳回,太后與皇上都相繼病生恙、不見外臣,使得宮裡的氣氛更加怪訝。

這邊宮裡沒有什麼背景的小宮輒挨一頓訓,給鞭笞者也不在數,元嫣從旁勸了幾句,也捱了太后一頓訓斥,心裡鬱結了兩天。

這裡面到底爲哪般,元嫣心裡也清楚,恰是如此,才越發的左右爲難、腸糾結,日夜轉輾難眠,這些天下也瘦尖了。只是心裡的愁思,元嫣找不到人訴說。

這時候前殿有轔轔車馬聲傳來,恰有宮從前殿過來,元嫣問道:“是哪個進宮裡來探太后?”

元嫣未出閣,與太后梁氏同居萬壽宮裡,前殿有什麼靜,自然也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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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門下舍人元侯爺進宮來。”宮回道。

元嫣輕輕一嘆,池州軍大敗後,政事堂程餘謙、餘心源、左承幕三相便沉默起來,除了大前日進宮問安外,有三天沒見到人影了。相比較之下,元歸政則頻頻進宮議,倒不曉得樞院盯不盯着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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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歸政登堂室,邊參禮邊道:“南使者已歸,羅獻其部有往東收之勢……”

“軍國之事,衰家也不大明白,你便直白了跟衰家說。”太后梁氏俯下子,要元歸政起來說話,迫切想知道北面的形勢,要元歸政直接說出他的判斷,不要繞彎子。

侍監張晏以及丞苗碩侍立左右,太后也沒有其他人進來,所以說話沒有什麼不利。

苗碩對軍政瞭解也,不過張晏聽過元歸政這話,北脊涼氣直

元歸政說道:“羅獻據襄隨二府,其兵力往東收,即往隨州聚集,有將漢水沿岸讓給奢家以擊南之意!”

“這該如何是好?”太后梁氏心急於熱鍋上的螞蟻,說道,“淮東軍到底何時會北上,可曾有派使者去上饒問一問?”

“樞使昨天有摺子進江寧,他人已從上饒移去豫章了。”苗碩提醒道。

豫章在地理位置上要算江西的中心,林縛離開上饒前往豫章坐鎮,也就意味着會留在豫章一段日子,不會急着回江寧來。

“上饒也好,豫章也好,總要派人過去。”太后說道。

林縛的摺子,太后也看過,所寫不過上饒戰事的經過以及置江西后續局勢的種種條陳,洋洋灑灑有萬餘言,太后看得心煩意,到這時還沒有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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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國公立此殊功,要派使臣過去勞軍,這封賞要先議啊,”張晏說道,“或許等沈大人從秋浦回來再說?”

池州軍在樅大潰,兵力折損近半,使得江寧榻側唯一能制衡淮東的武力給大幅削弱。更爲關鍵的,嶽冷秋違樞院軍令不遵,拖延了戰機,要承擔戰敗的責任。

林縛要以此直接諫奪嶽冷秋的兵權,朝廷都沒有幾個人能着腰桿、着頭皮替他說話。真要有人不識擡舉,都不用淮東系的員出面,朝堂之上大把爲池州軍大潰而憤怒的員以及江寧城裡聚集的士子,能一人一口唾沫的將其淹死。

淮東兵馬在上饒大捷,打得叛軍丟盔棄甲,使其連江州都不敢守。如此大好形勢,嶽冷秋竟然在樅打得大潰,使得叛軍殘部得以渡江北逃,使荊湖形勢陡然惡化——這一仗已經將嶽冷秋這些年來所攢的聲敗了個乾淨。

所謂王敗寇,在廟堂之上,也是如此的現實。

嶽冷秋有違樞院所令,延誤戰機,敗就是敗了,沒有人會去諒他的難

太后梁氏也是不解嶽冷秋怎麼就這麼敗了?也恨嶽冷秋不爭氣,使得形勢變得越發的複雜。但心裡再恨,這時候也不能袖手不管,真池州軍給林縛解散掉或給淮東一口吃個乾淨,遂以質問其責的名義派沈戎去秋浦與嶽冷秋急商議善後事宜。

雖然沈戎已西去秋浦有兩天了,但元歸政、張晏等人都不抱希

林縛與嶽冷秋這些年來恩怨糾葛,除之而後快,這次有這麼好的機會將嶽冷秋一子打倒,焉能放過?

一是朝堂之上的風議,對嶽冷秋極爲不利;再一個,池州軍實力大減,殘部又於淮東兵馬的包圍之中——林縛要諫奪嶽冷秋的兵權,嶽冷秋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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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冷秋的兵權能不能留,以及林縛在朝野的聲人難以撼,都人擔憂,但元歸政、梁氏撓心得直跳腳的燃眉之急,還是河中府與南府眼下所面臨的危局。

關陝事危,覆巢之下,樑翼在河中府也難完卵;如今荊湖的力量又發生翻開履地的變化,羅獻在隨州可能隨時生變,樑衝在南府就勢如危卵——太后以及永昌侯府能夠直接依仗的兩兵馬,就彷彿怒濤之中的孤舟,隨時都會傾覆。

這可以說是池州軍在樅潰敗,奢家殘部順利渡江所帶來最直接的嚴重後果。

無歸政也曾幻想過嶽冷秋要是能依林縛之計,重兵集於北岸,以封奢家殘部渡江之路,會是什麼形——

一來,池州軍不會大潰;最終還能形與淮東、荊湖三家合圍江州之勢。

到這時,池州便能平分收復江西的戰功,三家對江州分而治之,淮東不能獨佔江西。其二則淮東沒有機會將手到荊湖去,能限制淮東勢力的進一步擴張。

即使曹家在關中不守,樑翼也可以從河中府率部撤,羅獻則更沒有掙扎的可能,或收編或剿滅,都會周圍的荊湖、池州、南以及淮西得利,勢力得到進一步鞏固——這種種變化,都能廟堂之上的格局變化往有利帝系的方向發展。

只可惜,以上都是元歸政的幻想,池州軍在樅大潰,元歸政他們做的夢碎了一地。

大敗,奢家殘部渡江北上,直接進漢水北岸,荊湖在漢水沿岸承極大的力,胡文穆就沒有底氣再說林縛的不是。

奢家北渡之後,羅獻了許多顧忌,開始蠢蠢起來,使得南形勢危急,而董原在淮西的防線變得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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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一旦棄關中退守川東,河中、南很可能頃刻間崩潰,而淮西將首當北燕南下兵馬的兵鋒——這種況下,董原也絕不可能去得罪林縛。

因爲形勢如此,這也是這十數天以來,程餘謙、左承幕、餘心源等人變得沉默的本原因。以往借池州、荊湖、淮西的依仗,還能在有些事跟淮東爭個一二,此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林縛及樞院在廟堂隻手遮天。

*************

沈戎從秋浦見嶽冷秋回來已經是五月十二日。

顧不得返回江寧的沈戎風塵僕僕、一路勞累,得知他返回江寧,太后即召他進宮議事。

便是臥病多時的永興帝也強撐病軀,一同出面召見沈戎,想知道沈戎去秋浦跟嶽冷秋商議出什麼對策來沒有。

對於永興帝來說,嶽冷秋與董原始終是他能依仗的兩個外臣,他也將重掌朝政的希寄託在嶽冷秋與董原的上。

池州軍在樅大敗,永興帝有給打斷一臂的痛,重新執政的夢也醒了一半,這也他心裡更痛。

在崇文殿裡,大臣都給召集進來,畢竟沈戎是代表朝廷去秋浦質嶽冷軍敗軍之責的。

沈戎站在殿前,奏道:“池州水軍的傷亡尤其的慘重,戰船、將卒,十不存二;除水軍外,嶽相其子嶽篤明戰死沙場。樅一敗,自嶽篤明而下,亡一萬三千餘卒,池州軍尚存兵卒三萬,集於秋浦、宜城兩地……”

聽沈戎口述池州軍的傷亡,程餘謙、餘心源、左承幕等人是心驚跳;林續文只是抱手站在一旁,角似笑非笑,永興帝看了,恨不得將手裡的茶盅直接丟他臉上去——但是,永興帝不敢。無故而辱大臣,是君之失德。

相比較之下,劉直、黃錦年等淮東大臣都比較收斂,不想再去挑逗永興帝等人敏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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