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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縛下榻的舍裡，宋佳正坐在林縛的膝上，將一幅地圖徐徐打開，回頭林縛，然一笑，說道：“文莊公要是看到這幅地圖，指不定會吐三升！”

林縛摟著懷裡香暖佳人，見如羊脂玉琢一般，如秀髮在燈下彷彿閃著水的飛瀑，笑道：“此計也甚險，然而爲能早日結束戰事，還神州一個朗朗乾坤，有時候不得不冒些險……”摟著宋佳的子，覺香暖妙人傳來人的之，還不得不靜下心來，就著地圖推演接下來戰局的發展。

雖說圈套已經設下，但能不能消滅敵軍更多的有生力量，還要看能不能把握最良的時機。

相比較在議事明堂裡向嶽冷秋、左承幕所展示的地圖，在這幅展開僅有半張長案大小的地圖上，還清晰的標繪出淮山棧道的路線。

爲保證修築淮山棧道一事不會事前泄出去，去年夏之後，以聯寨結保的名義，從廬州西部、磨潭溪上游山區強制遷出來的山民將近三萬人。

唯過看過這幅地圖，才能明白林縛真正的意圖。

“左相過來了！”這時候已長秀麗的江氏進來稟道，看到宋佳坐在林縛的懷裡，雪膩的臉蛋浮起一抹紅，好像是坐在林縛懷垵似的。

“哦，快請左相進來。”林縛站起來，整理衫，宋佳在一旁伺立，迎接左承幕進來。

左承幕此來蘄春，明面是代表朝廷勞軍，實際上還是擔憂淮東會坑荊湖——有南先例在前，胡文穆與左承幕都擔心林縛有可能會接著坑荊湖一把。

左承幕走進來，也沒有林縛側伺立的姬妾，作揖道：“崇國公夜相召，所爲何事？”

左承幕位於副相，與樞使同階，不過林縛爲國公，左承幕倒要先行致禮。

“左相客氣，”林縛笑道，“我手裡偶得一幅佳圖，想請左相一起品鑑……”

左承幕瞥見鋪在長案上的地圖，但左右僅林縛與兩位佳人，不僅不見嶽冷秋在場，也不見淮東的傅青河、高宗庭、宋浮等人在場，林縛找自己，怎麼可能是議論軍事？

左承幕眼裡的疑，林縛自然看在眼裡，延手請他對案而坐。

左承幕曾任荊湖制置使，他無意割據地方、自立爲王，永興初年，永興帝在江寧登基，繼承大統，他就放棄地方上的權勢，朝爲相，他那時還是希能夠中興帝室的。

左承幕初時與陳西言配合默契，也使得江淮形勢也大爲好轉，待到永興帝剛愎自用，不聽羣臣相勸，堅持用謝朝忠出兵徽南，終致徽州、江寧一路潰敗，陳西言在江寧收復之後力耗盡而逝，左承幕便也心灰意冷。

再回江寧之後，淮東獨掌江寧朝政，雖說左承幕沒有什麼作爲，但比程餘謙等人，還是能夠秉直言事，雖說他不能夠得到淮東的信任，也沒有投靠淮東的意思，但與永興帝及太后一系員之間，也是日益疏遠，無意與他們同流合污……

當然，左承幕在荊湖的影響力，是旁人無法替代的，包括胡文穆等一系列荊湖文武員，很多人都是左承幕一手提拔起來的。

林縛曾考慮過讓左承幕回荊湖去分胡文穆的權勢，奈何左承幕不爲權勢所，倒是骨頭的一把，哪怕在江寧給架空，無所事事，也不回荊湖攪局勢。

在人品上，左承幕要比嶽冷秋值得肯定、值得信任。

長案上的這幅地圖，林縛不會給嶽冷秋看，也沒有必要給嶽冷秋看，但他不能給左承幕看。

整個計謀的關鍵，是不是要絕對燕胡及奢、羅意識不到淮東棧道的存在，還有一個就要胡文穆能守住荊州。

作爲將帥，正常的軍事部署，都會呈梯隊配製——唯有荊州守得越久，而淮東在鄂東側打得越猛烈，纔可能將北燕、奢、羅的主力兵馬，逐步的吸引到前線來。

顯然胡文穆不會將荊州給淮東去防守，而依賴於荊湖軍自的力量，能守住荊州多久，會不會在燕胡猛烈的進擊之後，抵抗不住而放棄荊州撤走，林縛這時候都沒有絕對的把握。

一旦燕胡拿下荊州，而在九月之後，荊州周圍大片的麥田進秋收割期，整個計劃都會大打折扣，難以達到預期的效果。

眼下，能夠說服荊湖諸人儘可能固守荊州的，也說左承幕了。當然，淮東也要以實際的行，來加強荊湖諸人固守荊州的決心。

林縛手請左承幕看地圖。

左承幕知軍政，迅速看出這幅地圖與天黑之前他們在議事明堂上看到大幅地圖的不同之。這一看不打驚，以左承幕的涵養，也嚇了一跳，手一抖，將桌臺的銅油燈倒。

火滅，但滾燙的燈油濺到江氏的腳背上，燙得驚。

林縛揮手聞聲衝進來的扈卒出去，將銅油燈拾起來，宋佳拿去重新點上。

好在室裡燭燈頗多，倒不影響照明，林縛看著左承幕，笑道：“左相以爲此策如何？”

左承幕這才鎮定心思去細看地圖，實際上與白天所見也沒有多大的區別，只是在淮山之中，標出一條銜接廬州西北與隨州東南的曲折道路來。

左承幕倒吸一口涼氣，擡頭問林縛：“敢問這條路線能出多兵？”

“三五千人而已！”林縛對左承幕也沒有完全說實話。

“足夠了！”左承幕也沒有多想，說道，“有三五千死士潛腹心，只要時機恰當，足以斷其糧道！如今襄隨等地產糧都嚴重不足，燕胡大軍南下，二三十兵馬耗糧極巨，只能依仗從後方運糧。崇國公能派死士潛其腹心之地，哪怕只要截下、燒燬燕胡一批糧草，就能燕胡兵馬在前線難以爲繼，荊州之圍實不難解也！”

左承幕當然不會想到林縛已經淮山之中修出一條出兵的通道來，他能想象羅獻部下已有人林縛收買，以爲三五千銳是分批通過淮東在隨州境潛伏下來，靜待出的時機。

“我也是此意，”林縛說道，“不過此計過於兇險，消息稍有走，便難功，反而要害去數千人命難保，所以我雖希荊州能夠固守，但不能向荊湖諸人此計……”

左承幕點點頭，蹙眉想了片刻，問道：“柴山守將是長樂匪裡與鍾嶸並稱的王相？”

林縛點點頭，暗左承幕在江寧雖給架空，對天下局勢並沒有一點忽視。

“有王相助淮東，爲何此時不起出兵，打山？”左承幕說道。

林縛暗頭疼，說一個謊言就要拿一百人謊言來掩飾，特別像左承幕這樣見多識廣、心思敏捷的人，但又不能完全將底給他知道。

林縛說道：“王相與陳韓三不睦，故而柴山偏師難以近襲山。柴山偏師只能用一回，一擊不，此策必敗。與其此時冒險襲山，不如待敵疏忽時，截其糧道！”

左承幕權衡之下，覺得林縛所言在理，而顯然待燕胡大軍集中到南線之後截其糧道、其陣腳，更符合淮東的利益。

左承幕袒誠相告，說道：“荊州仍荊湖之本，不守而江夏、鄂州皆殘地，文穆所憂，憂崇國公進擊鄂州有進退兩策，既然我已知崇國公在柴山藏有伏兵，會勸文穆無需太憂！”

“一切還要依賴左相說項。”林縛說道，又說了一會兒話，便讓左承幕離開回驛館去休息。

林縛還不能休息，還是坐下來研究地圖。

“爲何不用左相？”宋佳依過來問道。

“這老頭子太直，反而不是好事，”林縛笑道，要宋佳再坐他膝上來，一起細看地圖，指著隨州城的方位，說道，“不要看羅獻這些年窩在隨州沒有什麼大作爲，不過其實力並不容小窺啊！”

羅獻早年與劉安兒齊名，縱橫中原湘楚，打得地方兵丟灰棄甲。

劉安兒率部進淮泗時，淮東與長淮軍以及樑家聯手，還幸虧得陳韓三反水，纔在徐州城外功殺劉安兒，將淮泗流民軍瓦解掉。

而長期以來，除了荊湖之外，無論是淮東還是淮西，還是廬州的兵馬，都騰不出手來進巢羅獻，僅依靠荊湖的兵馬，只能與羅獻所部在鄂東、漢水兩岸進行拉鋸。

在相當的時間裡，雖說荊湖軍佔據北岸臨近揚子江的漢津、黃陂、黃州等城池，但鄂東大部分區域，都淪爲荊湖與羅獻之間的緩衝區，淪爲殘地。

從大洪山南麓到鐵山門以及到軍山、旗山一線，都爲羅獻防荊湖軍、控制隨州的外圍防線。羅獻早期就窩在這條防線之後休生養息，這兩年來實力之強，也已經超過鼎盛時期的淮泗流民軍。

而鄂東地區東南角上的蘄春、黃梅，離隨州中心區域較遠，羅獻就有意的使此徹底變殘地，一直到陳韓三率部進，才稍稍恢復了些生機。

奢家北渡後，除了將鄂東東部的蘄春、羅田、河等殘城控制在手，還從荊湖手裡奪得漢津、黃陂、黃州等城，纔算完全佔據鄂東地區。

這次，陳韓三放棄蘄春、黃州靠近揚子江的城池，就畏懼淮東軍依仗水營沿江進擊的強大攻擊力，而其往西北撤出上百里，實際上是在鄂東東線退到之前羅獻防荊湖軍的防線上，有現在的防寨可以利用，地勢也險峻，背後有隨州腹地可以依託，還與揚子江拉開縱深，避免到淮東水營的直接攻擊。

不過，在西端，奢家從荊湖手裡奪來的漢津、黃陂等城都完備無毀，就沒有退到大洪山西南麓，而是就近利用漢津、黃陂的山水地勢，封鎖漢水汊口以及從黃陂進大洪山西麓漢水河谷的要衝。

漢津（今武漢漢口），是漢水流揚子江所形的沖積平原，那邊湖澤縱橫，積沙片，水異常的複雜。

奢家無意、也沒有膽量用水軍跟淮東在揚子江上爭雄，但鑿舟沉船、打暗樁，封鎖住從揚子江進漢水的主要航道，還是可以做到的。

倘若奢家不守漢津，只要淮東軍步卒能進漢水兩岸，最多花上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就能清除漢水口的障礙，打通航道，使淮東戰船能夠進漢水作戰——這顯然不是奢家及燕胡所希看到的。

所以，封鎖河道，必須要近岸築堡堅守才。奢家在漢水口封鎖航道，漢津城就是奢家必守之地。不然的話，淮東戰船，可以通過漢水直接打到襄樊去。

當然，奢家能封鎖漢水下游封鎖河道的地方，也不只有漢津一。

從漢津往西北三百里的石城（今鍾祥），也是漢水東岸的要衝大城，又位於大洪山要麓，兼有封鎖漢水河谷的作用。

但是石城對岸的荊門，是爲荊州北部的要衝，扼守在荊山東麓與漢水西岸之間，是防守荊州的外圍要隘。

由於考慮到荊門未必能很順利打下來，燕胡兵馬主力想要繞過荊門要隘直接去打荊州，就不能提前封鎖石城附近的漢水航道。

北燕在拿下南後，接下來要直接進攻荊州，在漢津、黃陂、鐵門山以及山一線構築保護側翼的防線，是林縛他們所事先能預料到的。

而林縛這一次，最本的目的，就是要使燕胡在進襲荊州的同時，將其及奢家、羅獻所部更多的兵馬吸引到鄂東來——羅獻同時會在桐柏山以北保留一部分兵馬配合陳芝虎所部牽制淮西董原所部——這樣，燕胡、奢家以及羅獻三部總兵力達四十萬的大軍實際就形往南北兩面集中而中心區域空虛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