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騎過太平山便離開漢水東岸河谷，從黑石以南繞到平林埠的正面，就是要避開在龍山一線列陣攔截的劉振之所部主力，卻不知道鐵松溪之前的寬谷便是要將他們埋葬在這裡的陷阱。

在確認敵騎主力已給雀舌嶺與黑石之間，劉振之便當機立斷，率三旅銳從龍山出擊，往黑石南麓撲來，堵死敵騎從太平山與黑石之間撤出的後路。

孟安蟬猶不知中計，怕不肯這時輕易放棄從鐵松溪突破北逃的希，但同時不得不分出半數兵馬退到黑石南麓去攔截從龍山撲來夾擊的淮東軍；孟安蟬所部一萬四五千騎兵就這樣往南北兩線拉開，面脆弱的側翼。

雖說孟安蟬在雀舌嶺南麓與太平山相夾的山口部署了數百騎兵防備有淮東有伏兵從東而來，但相比孫壯所率從雀舌嶺南麓林谷殺出來的三千披甲輕騎，敵兵散於雀舌嶺南麓山口警惕的兵馬就顯得過於單薄跟漫不經心。

大騎兵從三四里寬的山口衝殺出來,捲起落葉飛旋、塵幕如雲，揮舞雪亮的戰刀在正升到樹桑之隅的太照耀下，閃爍著奪命的芒，彷彿浩海洋所泛起的粼。

敵兵在雀舌嶺南麓山口的數百警戒騎兵也是勇攔截，策馬奔馳過來搏殺，但奈何淮東騎兵一接一衝殺出來，以制的兵力優勢，趕來敵援趕來之前，便將敵兵在雀舌嶺南麓的警戒防線衝潰，又像狂風一樣，往給吸引在鐵松溪防線前的敵兵猛撲過去；

奉劉振之命令趕來增援的一旅銳，在旅帥樑壽的率領下，也於日隅時分從棗南邊趕到平林埠，與羅文虎、陳刀子會師後，當即從十字坡發起反擊，越過鐵松溪，配合騎營猛烈的夾擊鐵松溪南岸之敵。

地形阻礙，孟安蟬所部本無法發揮騎兵機強的優勢。孟安蟬等敵將本是鼓足希突破鐵松溪的防線便好逃去新野，哪裡想到鐵松溪本就是淮東軍設下的陷阱，從充滿突圍的希到發現這是一個淮東軍合圍的陷阱，從將領到兵卒都驚慌不定，都難免絕起來。此外，兩天來強行軍以及小半天強攻鐵松溪，都兵卒的力支到極限。

雖說淮東軍的況未必見得更好，但這時在局部戰場上，淮東軍在兵力上佔據倒劣勢，又是南北夾擊疲敵，便是之前累得被力竭、累趴在地上的淮東戰卒，這時也是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拿起刀矛要去多割敵兵頭顱以爭戰功。

鐵松溪之敵很快給孫壯與樑壽、羅文虎、陳刀子聯合從南北夾擊殺、殺潰，黑石南麓之敵也沒能支撐到午時，便告崩潰。

追殲敵潰自有騎營及尚有餘力步營銳去執行，羅文虎則奉命退到鐵松溪之後進行築營修整……

雖說部下傷亡很重，雖說羅文虎左肩也流矢創傷，但能居這樣的大捷之中，而自己又是戰勝方，羅文虎怎麼也難抑激的心——投附以來心裡的霾也一掃而空。

以一萬五六千步卒以及四五千騎兵，將差不多有一萬五六千人的敵軍騎兵隊伍整個的圍殲在平林埠以前地區，看著滿山滿谷任由宰割的潰敵以及那在山野跑的無主戰馬，羅文虎激的手足抖不休。

他在隨州軍時，便是幻想都沒想到能整部殲滅一萬五六千的騎兵隊伍，便是幻想都沒有想到過能參與這樣的大捷。要說在禮山時還是迫於形勢投附淮東以求全、全家，到這時羅文虎已經不自已的爲淮東軍能斬獲這樣的大捷而興，也爲自己能參與其事而激：

唯有這樣的營伍才值得自己一起參與效命啊，羅文虎此時有著迫切想見林縛一面的，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英雄人，竟能在短短不到十年間一手締造出這麼一支鐵流一般的軍隊，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怎樣的魁力無數的淮東勇將猛卒甘心爲他效命軍前、甘心爲他不顧。

羅文虎以往只覺得羅獻才當世難得的英雄人，世人所不及，但拿隨州的一攤事跟淮東相比，羅獻大概給林縛提鞋都不配吧……

要不是醫拉著曹鵬過來，將他拽去傷營治療箭創，羅文虎只想永遠站在山頭看著滿山滿谷追殺敵潰的形，看著山谷裡集得跟羊羣一樣的無主戰馬等著他們去捕捉……

羅文虎這些年給羅獻踢在窮鄉僻壤的禮山，何曾有過眼下資足的一刻，激淚落長襟——差不多有兩萬多匹戰馬給封堵在黑石以南，羅文虎只要想一想，就激得心飈升，盤算著戰後能分得幾百匹戰馬來增強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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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松溪一戰，差不多將孟安蟬所部騎兵都堵在黑石以前予以圍殲，不僅有效的殺滅燕胡嫡系兵力，戰後還將捕獲大量的戰馬來加強淮東軍的騎營。

擊殲孟安蟬所部之敵，也意味著漢水東岸、大洪山以前區域，不再有完整的抵抗之敵，將極大加速南線淮東軍主力北進的速度——孫壯沒有去跟劉振之匯合，也沒有隨部去追殺敵潰，要避免戰後林縛呵斥戰場上不知分雨，他在數十扈騎的簇擁下，也退回到鐵松溪來休整。

羅文虎正在傷營帳篷裡醫扎傷的左肩，孫壯掀簾走進來，示意他不用站起來行禮，說道：“這一仗，羅秀才你打得不賴啊！”

羅文虎左肩的箭創頗深，雖說沒有傷到筋骨，但他前期忙於指揮戰事，這時臉有著失過度後的蒼白；醫將他的甲解開，用高純蒸餾酒清洗他的創口之後再用針扎、敷上傷藥。

羅文虎也知道自己打得不賴，但給孫壯這一讚，還是忍不住的咧而笑——以爲他視孫壯不是草寇，這時倒是認同孫壯對他的領導，纔會重視孫壯的稱讚。

羅文虎看了看給紗布包裹得結結實實的左肩，左肩用力彎了一下，覺沒有開始洗創口時的刺痛，這樣的箭創似乎也只是輕傷，笑著回孫壯：“要不是曹參軍、陳旅帥在，差點就沒能守住誤了大事，跟淮東軍嫡系銳真是差遠了……”

“敢上戰陣看著敵騎奔來能不退，就差不太遠了。”孫壯說道，要羅文虎陪同一起探視傷的將卒。

由於羅文虎所部傷亡很重，此戰差不多要減員近半，孫壯讓劉振之將手下的醫都調過來，就將傷營臨時設在鐵松溪北岸，將其他步騎諸旅的傷卒也都集中到鐵松溪來救治。

雖說鐵松溪一役是全殲大勝，剩下的就是追殲給堵往東逃或北逃缺口的潰兵，但此時集中到鐵松溪進行救治的傷卒就將近兩千人，還不包括已經犧牲在戰場上的四百多戰卒。所謂殺敵一萬、自損三千，倒是一點不差。

不過，羅文虎也再度認識到淮東軍遠遠強於流民軍的地方。

羅文虎守禮山時，禮山城裡只有一名郎中能替人抓藥看病，不過在商道給堵絕之且，藥材與鐵鹽，就爲禮山最匱缺的資。要是發生這麼大規模的戰事，除了數將領，絕大多數傷卒是不可能得到及時救治的。一場大戰，將卒當場戰死者總是數，因失過多或得不到有效救治而傷口潰爛致死的將卒常常佔到多數。

淮東軍將卒隨都攜有止傷藥能自行包紮輕創不說，營哨一級就配有專門的隨軍醫，鎮師一級更能在戰場之上組建能同時救治千人規模的救護傷營。而淮東軍醫救治外傷的手段，更是自謂文武雙全、通醫的羅文虎以前所未見……

雖說此戰羅文虎所部減員超過一半，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只要經歷戰的傷卒救治好返回營伍，再補充一些健康壯，戰力相對戰前必然會有一個明顯的飛昇。而不像在流民軍時由於沒有醫治條件，大量的傷卒最終會拖病、拖殘、拖死，軍隊也只能越打越弱，沒有辦法越打越強。

這時候前頭一座營帳傳來喧譁聲，羅文虎與孫壯掀簾走進去，卻看見俘兵頭目田蘇給一名傷營護婦揪住領子破口大罵，旁人都散在一邊看好戲。當世軍中還頗忌諱婦進軍營，淮東軍早就大規模的徵募婦作傷營護婦，羅文虎細問過才知道田蘇喝清洗創口的藥酒給這個五大三的護婦連著揪住三回纔給破口大罵，旁人只是看著熱鬧起鬨，看到羅文虎陪孫壯進來才安靜下來。

“這輩子都沒有喝過這樣的好酒，讓我再喝一口，你罵我祖宗十八代都。”田蘇沒有注意到羅文虎陪孫壯走進來，腆著臉求護婦將瓶子給他。

“田蘇，不得放肆，”羅文虎將田蘇喝止住，與孫壯介紹道，“俘兵投誠過來的兵卒，今日在陣前接連斬殺二十一敵，上創不輕，沒想到他倒還有力氣在這裡酒喝，真是丟人。”

“真是沒出息，傷營的傷酒你多吃去一口，就可能救得一人，”孫壯板起臉來，將襟甲之下所繫的一隻錫壺解下來，朝田蘇擲去，說道，“看你今日立有戰功，又有傷在，便不罰你，這個賞你……”

田蘇看孫壯眉大目，材魁梧，一看就知道是他不能及的武將，看他扔來的錫壺亮如銀，只當是銀壺，搖了搖，聽著裡面水聲哐啷亮，知道是酒，旁人看了聽了滿眼饞羨，他忙爬起來磕頭謝恩：“謝將軍賞酒，喝過酒、這寶貴銀壺找誰還給將軍？”

“沒見識的傢伙，這是錫壺，不是銀壺，不貴，你留著吧，”孫壯哈哈一笑，說道，“不要不就磕頭，淮東軍裡不興這一套，”又與羅文虎說道，“這傢伙，我喜歡。戰後軍中會挑選立功將卒去戰訓學堂學習戰、兵法，你記得將他送過去……”

這時候曹鵬找過來，對孫壯、羅文虎說道：“有軍令從黃州傳來……”

孫壯與羅文虎走出傷營，他也識得幾個字，接過軍令看過一遍，但有幾個字認不得，還給曹鵬，說道：“你說一遍……”

“主要是要劉振之制軍率部在龍山西南麓、漢水東岸河谷築營休整，做好引起水營北上、渡漢水進鍾宜、襄的準備，”曹鵬說道，“黃陂那邊的主力雖說圍殲盤坡以南的潰敵進展順利，陳漬制軍已率部奪得石城，但水營主力還沒能進漢水，還要過三五天才可能北上，另外要曹帥清理隨州殘敵後，將一部兵馬移到棗，騎營也在樊城與棗之間休整，不宜過度往北深……”

劉振之率部在漢水之畔築營，將與樊城、棗形封鎖徹底漢水東岸的三角形軍事部署，在彼此支撐之餘，還能在樊城及龍山同時形威脅漢水西岸之敵的渡河部署，使漢水西岸之敵不得不分散一部分兵力在襄與鍾宜之間防範淮東軍直接渡河打其尾後。

“這趟不能打陳芝虎啊！”孫壯蹙著眉頭，頗爲憾的說道。

“也未必，待黃陂主力過來，要是陳芝虎不知識趣，而還反撲過來，那就磕掉他一顆牙。”曹鵬說道。

“陳芝虎未必就這樣不識好歹。”孫壯說道。

陳芝虎所部主力最遲也會在明天之後全部進南盆地，匯合屠岸在新野以北有六萬兵馬，而就算曹子昂率柴山兵馬主力趕來，他們在樊城以南也只有四萬兵馬，還不足形立即北進收復南的兵力優勢；只能靜待南線的淮東軍主力趕來匯合。

羅文虎暗歎：漢水東岸的大局就這麼定下來，燕胡在漢水東岸再也沒有可能翻盤了，羅獻雖說在厲山還有五六萬兵馬，但只要柴山伏兵主力西移到棗，刺窺桐柏山與淮山銜接的丘陵帶，羅獻就將失去退往桐柏山的最後機會。

羅獻此時進不能進、退不能退，除了坐以待斃，羅文虎也想象不出他還有什麼退路……

淮東以前不是沒有給過羅獻機會，王相也一直勸羅獻降淮東，但羅獻非但也沒有珍惜淮東所給的投誠機會，反而在關鍵時刻與奢家投附燕胡，爲南失陷、十數萬軍民被戮的主要原因之一；到這一步，淮東勢大，撲滅羅獻在淮山北麓的殘部易如反掌，林縛斷不可能容羅獻投降而給自己留下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