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暖斜斜照,鍍亮了空氣中的塵埃。
虞靈犀看著那個毀了容的年輕藥郎,問道:“先生果真查出了那毒?”
“小娘子請看。”
藥郎走到一旁的兩口睡蓮瓷缸中,示意虞靈犀看著裡頭兩尾暢遊的金魚。
他拿出一個藥瓶,倒了半瓶至其中一口瓷缸中,淡綠的很快混清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了一盞茶的時辰,那尾悠閑遊的金魚便不適地掙起來,攪得水缸嘩嘩作響。
又一盞茶的時辰,金魚懨懨翻了肚皮,沒一會兒,兩腮洇出嫋嫋的黑來。
“在下人之托開棺驗,那子嘔而亡,銀針扎下去卻不變,倒讓我想起一種奇毒。”
藥郎道,“中毒之人初時並無癥狀,繼而乏力,等到察覺腹痛時,已是回天無……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
親耳聽到自己曾經的死狀,虞靈犀難掩波,接過藥郎手中的瓶子聞了聞。
淡而悉的苦,心下一沉,攥瓶子道:“不錯,是這種味道。”
“此藥有個極的名字,做‘百花殺’,原是漠北降部落帶進中原的奇毒。此藥除了驗不出來外,還有個特。”
藥郎將那條暴斃的金魚夾了出來,擱在另一口沒下過毒的缸中,做了個“請看”的姿勢。
未曾下過毒的那條活魚張時吞了死魚上沁出的黑,沒過兩盞茶,也無力地翻起肚皮。
“這是……”
虞靈犀有了不祥之兆。
“此藥若用在人上,約莫六至十二個時辰發作。中毒之人與另一人骨相融,則另一人也會染上此毒。”
藥郎浸草藥多年,說到這毒的妙,青白的臉上呈現出興之態,絮絮道:“前朝高宗征伐漠北,降的部族便讓人服下此毒,再進獻給前朝高宗。沒幾日高宗駕崩,眾人皆以為高宗死於突發惡疾,實則不然。”
恍若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虞靈犀抿半晌,艱問:“你的意思是……”
藥郎道:“不錯,此毒乃專為暗殺量定做,不僅醫查不出,還能通過床笫合殺死另一人。”
暗殺,合……
虞靈犀腦子裡嗡地一聲,仿若當頭一棒。
“先生……可肯定?”
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哽。
藥郎變了臉:“小娘子若懷疑我的能力,便不該來找我。”
虞靈犀渾惡寒,涼到了指尖。
想起前世臨死前噴在寧殷襟上的那口黑,隻覺天翻地覆。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原以為是趙玉茗因薛岑而對下毒,直至這輩子的趙玉茗也死於此毒,才約猜到,前世趙家也不過是幕後真兇的一顆棋子。
虞靈犀琢磨了很久,前世的無親無眷、孑然一,實在想不出這條不值錢的爛命,為什麼值得敵人費盡心思謀害……
卻原來,那人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
自始至終,只是別人算計好的、用來刺殺寧殷的工。
縱使寧殷耐藥異於常人,也掩蓋不了為了犧牲品和“幫兇”的骯髒事實。
虞靈犀怔怔然看著自己抖的十指,腹中下意識絞痛,沒由來惡心。
口像是著千斤巨石,連空氣都如此稀薄。
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偏殿的。
傾瀉了滿,刺得眼睛疼。
胡桃迎上來說了些什麼,全然聽不見了,眼中水霧模糊,耳朵裡全是水般尖銳的嘶鳴。
虞靈犀徑直越過胡桃,步履加快,越來越快,最後索拋卻一切束縛奔跑起來。
穿過門,越過後院,風灌滿了的雙袖,肺疼得仿若炸裂,卻全然不察。
想要見到寧殷,立刻。
竹徑上緩緩走來一人,虞靈犀停住了腳步,溺水之人般大口大口呼吸。
風拂過,竹葉簌簌。
寧殷看見了,有些詫異:“小姐……”
視線對上,虞靈犀眸中閃著細碎的,仿若年久失修的機括般有了反應,不管不顧地朝他撲了過來。
寧殷下意識張開雙臂,將接了滿懷。
裾綻開,纖長亮的頭髮如雲般揚起又落下,寧殷僵了僵,著懷中如竹葉般簌簌發抖的,頓在半空的手終是緩緩落下,遲疑著,攏著的後腦杓往懷中按了按。
他想了想,笑道:“不應該啊,今天才第九日。”
“衛七……”
虞靈犀抖的聲音從他懷中傳來,帶著哭腔。
寧殷目一沉,玩味的笑淡了下來。
他抬手托起虞靈犀的下頜,盯著滿臉的淚痕許久,問:“被誰欺負了?”
第39章 夢境
兩輩子,虞靈犀自恃清白坦,不曾有毫對不起寧殷之。
告訴自己可以不恨、不怨,但不能忘記自己曾遭遇過什麼。
可是,人一旦反覆提醒自己曾過的委屈,怎麼可能毫不介懷?
理所當然地收留寧殷,將其當做庇護虞家的跳板。告誡自己不能步前世後塵,與他有超出“各取所需”以外的任何愫……
可到頭來剝繭,自己是害者,亦是殺人的工。真正無愧於心的,反而是這個壞得坦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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