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捉弄

「那條河大約有從我們這兒到湖邊那麼寬，水很深，我下去不到底。」回答的是騰，因為是他們那隊遇到的，比別人會更清楚一些。「河的出口兩邊都是山崖，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水很急，又看不到頭，所以游出去的可能不大。」

難道要回頭從山出去？百耳皺眉，又再向去尋路的人們確定了一次：「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出去？哪怕是險一點也沒關係。」

得到的自然還是否定的答案。人們雖然子耿直，但做事卻很牢靠，像今天這樣的況，一定是親試過才會下結論。

「義父，你看這煮好了沒有？」古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讓百耳暫時從煩惱中離了出來。

「你先拿著，別直接放在火上，會烤糊。」百耳將手中串魚的木塞到在旁邊乾看著的圖手中，然後起走了過去。

果殼裡的水幾乎已經被吸乾了，那團白果綿泛起了淺淺的黃，再煮下去估計就要粘鍋。當下百耳讓古撤了柴火，然後撿起兩子到湖邊洗乾淨，了那團淺黃的東西。

跟沒煮前一樣，又又韌，除了流點水出來外，本不進去。這能吃嗎？百耳嚴重懷疑，但仍然夾起來放到鼻邊聞了聞。

有一植的清香，還有一點焦味，但實在不能讓人升起吃的慾。

古見狀，也湊了過來學著百耳的樣子吸了兩口氣。一大一小頭挨著頭湊在一起聞一坨白棉的樣子，竟然讓不人心中莫名升起溫暖好的覺，臉上不自覺出了笑容。

「義父，這個……我不太想吃。」終於，古有些扭地開了口。想到是自己提議要煮來吃的，說完這句話他的臉就紅了。

百耳也不想吃。他看了眼古，又看向正有意無意注意著這邊況的人們，目最後落在離他們最近的圖上。輕咳一聲，他端起已經有點涼的果殼，一手還夾著那團果棉走了過去。

「開始吃了太多魚，有點飽，要不，你幫我們嘗嘗？」在圖邊停下，他半俯下，不等回答，手裡的果棉已經送到了對方面前。

到了這個時候，只怕是誰都無法拒絕吧。

圖愣住，抬眼看向百耳，見那張廓分明的臉上含著淡淡的笑容，漆黑晶亮的眸子裡映著自己的倒影，彷彿除了他以外再容不下別的人。就跟著了魔一般，他張開了，咬上那團已經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

咬……嗯，咬不。圖終於回過神，濃眉瞬間糾結一團。

「咬不。沒味道。不能吃。」他生地給出結論，垂下眼，心卻為著剛才發現自己竟然就著一個亞的手吃東西而覺得彆扭和怪異。哪怕他追求了那儂那麼久，抱也抱過，親也親過，但卻從來沒有吃過對方喂到邊的東西。在他看來，吃東西這樣的事，是一定要自己親手拿取的，那是屬於人特有的尊嚴。

噗——不知是誰先開了口，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顯然是很看到圖這樣窘迫的一面。瞭解圖極深的薩雖然笑著，眼中卻出些許驚訝。

百耳忍笑忍得辛苦。早說過他耳朵很好，之前去湖邊剖魚時，他就聽到了圖跟古說的那些話，所以此舉純粹是捉弄回來。

「多謝。」他聲音中帶著笑意地道了謝，然後不等對方看出自己的故意，轉頭對古說，「不能吃呢。」

古卻沒察覺出自己的義父已經為他找回了場子，反倒是為不能吃而惋惜，歎氣說：「那邊有好多這種果子呢，這麼大的，如果能吃，我們雪季就不怕了。」

聽到他的話，原本還笑著的人們都沉默下來。這兩天算是他們從雪季出來吃得最飽最痛快的兩天，但卻沒有人忘記之前的飢，尤其是在剛過去的雪季中。正如小古所說，如果這樣大的果子能吃的話，那麼他們雪季或許就能吃飽肚子，更不用再放棄一些族人。

「小小年紀不要歎氣。」百耳憐惜地了古的頭，「放心，下一個雪季義父絕不會再讓你們肚子。至於這個果子，也許並不是沒有用。」

古的眼睛亮了亮，然後又黯淡下去，「但是它不能吃啊。」

「不是只有能吃才有用的。」百耳微笑，卻沒多說。他想，這東西應該可以當棉花用，做服，做被褥，那樣雪季也會好過許多吧。不過要怎麼才能做出來，只怕要靠山裡的亞了。

不等其他人追問，百耳已經端著果殼，拿著自己叉魚的木往湖邊走了。這幾天一直吃烤，難得有容可以煮湯喝，他當然不願意虧待自己。

背後傳來人們取笑圖的聲音，他不由莞爾。

因為人們的大量捕捉，百耳一直走到湖的另外一面才在淺水叉到魚。弄了幾條，然後垛塊，用了幾個果殼分裝，加水，放鹽和那種有薄荷味的青葉進去燉煮，直到湯白，散發出人的鮮香。

百耳和古分了一果殼，其他都給了人們。不過是潤潤腸胃，每個人也只得幾口罷了，當然，有想再喝的，也可以自己去抓魚來煮。

「明天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那條河。」百耳看了眼天，太已經快下山，於是只能推到明天去。反正還有幾個人行不變，在這裡多呆上幾天把傷養好點也並無不可，出去後只怕又要面對兇猛的了。

騰他們當然沒有不答應的。

吃罷東西，人們又抓著百耳要學吹曲子，學的自然是那首歌小調，準備換鹽回去就吹給喜歡的亞聽，也許因此能賺回一個伴也不一定。反倒是最開始要學的圖悄然離開了人群，走到昨晚坐過的大樹下，背靠著樹幹坐下，看著天空漸漸被夕染火紅。

「你怎麼不去學？說不定那儂會喜歡這個。」薩來到他旁邊，問。

「你認為他值得我為他學這首曲子？」圖瞇眼，想起離開前那儂的拒絕，角浮起一嘲諷。歌小調……歌，只聽曲子裡面傳遞出來的纏綿，就知道這種曲子是要對著自己喜的人才能吹的。他喜歡那儂嗎？當然喜歡，他喜歡那張比其他人都好看的臉，還有那永遠都昂著的下。

「你不怕別人學了，把那儂搶走？」薩雖然不贊圖娶那儂做伴，但是如果圖執意如此，他也不會阻攔。

「如果要依靠一首曲子才能追求到亞，那我連勇士的稱號都不配擁有。」更不用說第一勇士。

覺到他上散發出的強大自信，薩笑了下，突然很想打擊他。

「今天你的目一直跟著百耳。」

圖微僵，有些不自然地躲開了薩仿似能看人心的目，否認得迅速而果斷：「怎麼可能，你看錯了。就他那樣子，有什麼好看的？」說後面一句話時，他有些心虛。

反倒是薩並沒懷疑，但卻仍沒打算放過他，「他餵你東西，你吃了！」一想到當時的景，薩就忍不住想大笑，他實在沒想到圖會被百耳捉弄。是的，就是捉弄，估計在場之人就只有他看到了百耳轉前角浮起的那一狡黠的笑。

圖乾咳一聲，連他自己都弄不清當時怎麼就那麼聽話，竟然真傻乎乎地咬了一口。如果不是因為咬不，只怕要到吃下去才會反應過來。

「他都送到邊了，不吃不太好。」不知是想說服薩，還是想說服自己，末了，還反問了句：「換你，你不吃？」

薩語塞。說實話，他還真不敢保證。因為據他對圖的瞭解，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聽人話的，而連圖都栽在了百耳的手中，自己只怕也逃不了。

「其實……」沉默了一會兒，圖再次開口，想說其實百耳並沒有那麼醜。但不知為何，剛說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似乎他並不想其他人知道這一點。

「其實什麼？」薩久等沒有下文，轉頭看向好友。

「其實這裡好的，如果我們部落能安在這裡，就不怕野攻擊了。」圖的話題轉移得有些生，可惜薩沒聽出來。因為無論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圖會覺得百耳好看上面去。

「確實不錯。等我們換鹽回去，便帶著族人們搬到這邊來吧。」

圖並沒有立即回答，他想到了族長，想到了族巫，最後想到百耳上。他很清楚，族長和族巫是容不下百耳的，但是這個地方是他們和百耳一起發現，怎麼能夠獨佔？

「也許族長他們不會想來。」末了，他只說出這麼一句話。頓了下，又糾正說：「應該是他們不敢來。」只要還在，相信族長族巫以及那些亞們都不會願意離開安全的地方。像百耳這樣勇敢而充滿智慧的亞，是部落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等退了，他們會願意來的。」薩說。他雖然覺得族長和族巫有私心，族裡的亞們也縱得厲害，但是卻從來沒有過拋下他們的想法。

圖冷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抬頭看向已經暗下來的天空以及開始現出形跡的星子，「天黑了。」

嗚嗚咽咽不調的草笛聲在後不遠響著，間中夾雜著人們的笑聲和戲鬧聲。圖不自覺想起昨晚那首讓人覺得蒼涼悲傷的涼州曲。他想，百耳以後大約都不會再吹那首曲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