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無奈的搖頭,“好了吧,不難了?”
我點了下頭,“就是我出去這一趟,先是不小心給純良牙花子扎壞了,又……”
前前后后的說完,提起來還是難,“沈叔,我太疚了!”
一咧,拉長的嗚嗚聲就從嗓子眼里出來了。
沈叔滿臉夸張,“火車開上山了?”
“噗!”
我差點破功,“沈叔!我承的太多了!我才十二歲啊!我太難啦!!”
沈叔忍俊不,“是,你特別難,梁栩栩,就是這話不應該你自己說,味道不對,我同不了。”
“你得同我呀!!”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沈叔,我不想當溫大齋的呀!”
沈叔憋著笑,遞給我一張紙巾,“那我問你,你是故意抬起手肘害純良被扎的?”
我接過紙巾眼,當然不是!
“哦,那你是故意讓這個花店老板娘撞倒盆栽的?”
我更用力的搖頭,“不是的,我那時出店門了,但是……”
“那你為什麼要往自己上安排呢?”
沈叔反問我,“劉老五的鍋子是你讓燒炸的?你讓那倆孩子打鬧還幫他倆推倒貨架的?”
“不是!”
我頭幾乎要晃下來。
“那不就得了!”
沈叔無奈的笑笑,“凡事,要看本質,事并不是因你而起,換言之,你無心作惡,惡從何來,所謂妨害,不過是將一些磕絆放大,出門崴個腳,這倒霉,被車撞了,這就是災禍,難不你路上多看誰一眼,他回頭被車撞了,你還要疚自責?跟著肇事者去賠償?那你能耐太大了,你比閻王爺還要有本事,手握生殺大權啊。”
“沈叔……”
我苦著臉,“你講的道理我懂,可我還是……”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沈叔發笑,“別把自己想的那麼重要,這些事兒啊,就算是個氣場平穩的普通人,也會遭遇,不過你時運低,會扎堆來罷了,你就記著,做好你自己,其余的糟心事,那是他人的運!
誰這一輩子不磕磕絆絆?純良被釬子這麼一扎,下回他就記住了,糖葫蘆不能豎著吃,不然還得被扎,花店老板娘走路也得加點小心,屋里都是花盆,指不定哪一腳還得撞倒什麼,這回的盆栽,就是給提醒呢,再有那劉老五,出門不關火,下次再把房子燒了呢,更不要說容著孩子在店里打鬧,撞倒貨架事小,孩子被壞了怎麼辦。”
沈叔緩了口氣,“很多事,你看到一面,未必就是全貌,你現在是人不假,旁人是會短暫到影響,但在人生中,起的可能是個好頭,有些虧啊,得吃,有些錯誤,早犯比晚犯強,你疚說明你心善,但不需過分沉迷,你活著已經很艱難了,自我拷問這些沒意義的累不累?”
我怔怔的,是啊,我并沒有出門去做壞事。
所有的出發點都是善意的。
想安純良,買花,賠償,還碟片……
后面發生的,并不我控制啊!
沈叔講的道理淺顯易懂,我心逐漸放了。
“好了沒?”
我干眼淚,“好多了,沈叔,謝謝你。”
自從住在這里,沈叔從沒刻意給我灌輸些什麼,脾氣也怪怪的,有時還很臭。
跟我一般見識!
卻潤細無聲的,教會我許多道理。
心好了,我聊了一陣跟他去了正房,本來打算看書,結果看到他掛在門口的鴿子籠,“沈叔,你要養鴿子啊。”
早上出門時還沒有呢。
“燉湯喝。”
“啊?”
我看向籠子里的小白鴿,“沈叔,它多可啊,您能下去手麼。”
“不是有你麼。”
沈叔意味兒的,“你爹是廚師,殺殺鴨的,傳在這,你應該在行。”
“我不行!”
我連連擺手,“我在后廚沒見過活的,您要喝湯我可以問問我爸做法回頭給您燉,殺活的那得喇脖子,我怕兜不住力氣給喇斷了,放不干凈,過后都沒法吃,特別腥!”
實話!
我不是那種膽子特別小的孩兒,見不得殺生,我哪次回老家親戚都給殺。
有一次我真過手,結果那脖子一下讓我給割斷了!
還沒死,腦袋被我握在手里,無頭的滿院子撂!
刺激得我啊!
立馬出影了!
再也不敢張羅著殺活了!
忒殘忍。
沈叔笑了,“放心,這事兒你不用管,我今兒就是要問問你,喜歡什麼花?杜鵑?玫瑰?”
怎麼聊到這了?
我懵圈的看他,“都很喜歡。”
“最喜歡的。”
他瞧著我的右臂,眼深了幾分,“你可要想好了,定下就不能改了。”
啥意思?
我見沈叔表認真,便琢磨了下,“牡丹吧。”
夢里領頭的仙子就是從牡丹花里出來的,買花時我還問過何姨牡丹花籽,可惜店里現在沒有,不然我今天就要拿牡丹試種了!
“好。”
沈叔頷首,走到書桌前,將桌面上的本子朝我推了推,:“我記得你父親說過,你學過畫畫,還畫的不錯,那你現在給我畫朵牡丹,我看看水平。”
路數我真沒懂!
不過我也沒多問,上前就拿起筆,花兒麼,簡單!
畫個圈圈。
牡丹花瓣多,就多來些花瓣,一通折疊圈圈。
前后沒出五秒。
放下筆。
完。
沈叔對著我的‘畫作’半天沒應聲,“這是牡丹?”
“啊。”
“你見過牡丹沒?”
“見過啊!”
我指了指畫,“就長這樣。”
“寫意派啊。”
沈叔眼神莫名的看我,“那你當年……畫的那全家福什麼樣?”
“哦,那個特別簡單。”
我拿起筆迅速畫了五個小人,圓腦袋,火柴四肢,媽媽大姐和我是長頭發,爸爸和大哥是刺猬頭,畫完放下筆,“沈叔,我爸說我特有繪畫天賦,家里那張他都裱上了,就是我學的特長太多,力有限,才沒繼續學畫的。”
沈叔憋了口氣,吃噎了似的,半晌才自語般出口,:“梁栩栩,你真是親生的啊。”
“沈叔,我畫的不好?”
我兀自點頭,“是,我現在可能畫的一般,但我是四歲時學的,都過了好些年,技就沒太增長,我自認為還是不錯的,在學校老師也說,我進步空間很大。”
“自信是好事。”
沈叔合上畫本,像是被我鬧到眼睛了,扶了扶額頭又像是想起點啥,“對了,你父親還說,你通很多樂,多才多藝,會談鋼琴,會拉二胡,長笛,還會吹嗩吶,是吧。”
“嗯。”
我點頭,“會!”
“鋼琴會彈奏什麼曲子?”
沈叔微挑著眉,“致麗?”
“啊,那個不會!”
我痛快的回,“我會彈我是一個刷匠,在學校的元旦晚會上表演過,還獲得了最佳參與獎!”
沈叔腮
幫子明顯一,“長笛呢?吹什麼曲?”
“我是一個刷匠!”
“……咳咳。”
沈叔清了清嗓兒,“二胡不會也……”
“二胡我會拉送別!”
我應著,“這個是農村老家一個爺爺教我的,您這有二胡嗎,我給您拉一個送別!”
“不用不用……”
沈萬通連連擺手,“我家沒二胡,只趁個嗩吶。”
我直覺他有些質疑我實力,“嗩吶也行,嗩吶我吹得可好了,教我的爺爺說,我嗩吶已經吹出髓了,聽的特別讓人!”
百種樂,嗩吶是王。
樂曲一響,萬人敬仰!
詞兒我都記著!
“真的?”
沈叔似信非信,起真從柜里拿出個嗩吶遞給我,“你吹吹,看看我能不?”
“行。”
我接過就了,醞釀了一下緒,對著沈叔的臉,上一個搖晃,當即吹了起來,曲調剛出沒多會兒,沈萬通就睜大眼,“梁栩栩!你這是送靈曲兒,大殯葬,哭靈堂啊!!”
“啊。”
我停下來,:“沈叔,別著急,等一會兒你就能哭了,我有時候吹吹自己都哭。”
“滾滾滾!”
沈萬通順手抄起個尺子就要削我,“你是要給我送走啊!!”
我不敢嘚瑟,嗩吶放下抬腳就跑,跑到忍不住笑,“沈叔,我逗你玩的!”
教我的爺爺是專門跑白事兒的,他那時候就總念叨,初聞不知嗩吶意,再聽已是棺中人,黃泉路上人消瘦,鄉臺上憶前塵。
“沈叔!要不我給您吹個刷匠吧,這個喜慶!”
“滾!!”
“沈叔,我畫畫的確一般,但我爸爸說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只要我覺得畫的好看,說難看的人就是不懂欣賞!”
“滾!阿明快來!!!”
沈叔恨不得發個大波讓我消失了。
我沒心沒肺的笑,折騰一通,心的確是好了。
直到許姨和純良回來。
晚飯時純良又把我的事拎出來講,我又開始郁悶。
傷口嘛。
一會疼。
“純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如此小家子氣?”
沈叔掀著眼皮看他,“先不說梁栩栩打你應不應該,已經真心向你表達了歉意,今天這事兒,更是無心之舉,你總抓著不放,就惹人煩了。”
“爺!”
沈純良一撇,“道歉有啥用,把我桌子都拍壞了!”
“對不起。”
我垂眼再次道歉,吃飯前我特意去找過沈叔,即便不舍得,我也想表示下心意,給沈叔拿了一千塊錢,不過沈叔沒要我的錢,說我有這份心就好,再者純良那炕桌用料是啥黃花梨的,意思貴,我這錢不夠,就沒在塞。
“不管怎麼說,梁栩栩的心意盡到了。”
沈叔對著純良繼續,“對你百般討好,還請你吃東西,你再不知好歹,我就要罰你了。”
“爺,你變了!!”
純良一臉氣憤的站起來,“一來你就變了!你對我沒那麼好了!你要知道,我才是你孫子!就是個倒霉鬼!你幫也是要倒霉的!”
‘啪!!’
我一個激靈,怔怔的看過去,沈叔居然一掌扇到了純良臉上,“混賬東西!我養了你十年,就教的你如此狹隘嗎,早知道這樣,我當年就不應該領養你!讓你死在外面好了!”
純良眼淚一下就出來了,繃溜直的看著沈叔,憋了好一會兒就兀自點頭,“那好啊!您就讓我去死!反正我一肚子壞水!!”
說完他就跑了。
“哎!”
我一看純良出了院子就有些著急,“沈叔,外頭天都黑了,他這……”
“不用管他。”
許姨吃著飯扔出一句,“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昨晚也是,看個電視劇還非得這個帥那個帥的,他是沒問我,問我還作最帥呢,那四個小子誰都不敵作,發型多飄逸。”
我,“……”
看向沈叔,他沒事人一樣繼續吃起了飯,氣很低,我也不敢多言語。
憋著口氣吃完飯,沈叔直接回正房休息。
許姨收拾完桌子就回屋看的作了。
倆人誰都沒有出去找純良的意思。
我告訴自己沒關系。
皇帝不急我急啥?
可待在屋里,時不時總想朝院里瞄幾眼,莫名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瞅著快半夜了,純良還沒回來。
我睡不著,遂掀開杜鵑花的紅布,“小杜鵑,你說沈純良是不是閑的?他是沈叔的孫子,不是親的也養了十多年,總跟我較什麼勁,就算沒有我,他能保證沈叔邊沒有別的小輩兒?”
沒人找他是自作自!
心眼比針鼻兒都小。
“我能理解他。”
小杜鵑著聲回,“栩栩姐姐,你有父母,有兄長,你不缺關,你不知道世上只有一個人關的滋味兒是多小心翼翼,就像我,只有你照顧我,我就特別怕你有了別的心頭好,有了小芍藥,小玫瑰……那時,我也會想讓你多看看我,多在乎在乎我,表達不對了,就會像嫉妒,其實也是嫉妒吧,但并不是我容不下其它的花,出發點只是怕你忽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