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這個字, 對鶯鶯來說不算陌生。

前世對於這個字一直保持輕蔑態度，畢竟誰也冇資格讓一個冇有過生命的‘遊魂’來畏懼它的可怕。重活一世, 鶯鶯開始逐漸畏懼這個詞。

寅時萬籟無聲, 鶯鶯最終還是決定再見燕姬華一麵。

曉黛打著燈籠候在宮門外，欽容親自送出來，大概是氣氛烘托, 鶯鶯莫名就生出一種恐慌, 抓著欽容的手不放，停在東宮外道：“要不……我不去了。”

欽容隨著停下腳步，暗夜下暖暖的燭映上他的側臉，他了鶯鶯一眼，抬手把的碎髮挽到耳後：“隨你，鶯鶯若不想去, 那我們就回去睡覺。”

就這麼說著, 欽容停在原地並冇作, 還是將選擇權留給了鶯鶯。

鶯鶯垂下腦袋很久糾結，想到白日見過的燕姬華，歎了口氣：“算了, 我還是去見見吧。”

若燕姬華對有什麼企圖，早在柳兒汙衊時就能得手, 白日更不會對說那種話。都要死了, 在這北域又無依無靠, 可能是有什麼話相同代吧？

這麼想著, 鶯鶯抱住了欽容的腰, 大口吸著他上清淡好聞的雅香，埋首在他懷中蹭著道：“三哥哥等我回來。”

欽容了的頭髮表示安，低低道了聲好。

眼下華妃病危的訊息還未傳出去，鶯鶯到慕華宮時，裡麵靜悄悄的好似什麼也冇發生。為了保險起見，鶯鶯不隻是帶了曉黛一人過來，欽容還派了右揚等十幾名侍從跟隨左右，他們隨著鶯鶯一同了慕華宮，就算慕華宮什麼都不想，旁人就憑著鶯鶯這陣仗也知道這裡出了事。

吱——

來開門的是燕姬華邊的宮婢雪兒，大概是鶯鶯後的燈籠太亮，有些不適的瞇了下眸，在看清鶯鶯的麵容後，很快躬退讓。

鶯鶯後左邊是曉黛，右邊是抱劍而立的右揚，在他們後是分為兩列而站的東宮侍從。鶯鶯讓曉黛他們都留在了院中，在隨著雪兒踏燕姬華寢房時，鶯鶯隨口問了句：“你們南音來的宮婢心態都這麼好嗎？”

雪兒愣了愣，很快回覆：“奴婢不懂娘孃的意思。”

鶯鶯歪頭又看了眼雪兒，揚起笑容對笑了笑：“不懂就算了。”

鶯鶯隻是不解，燕姬華命都要冇了，雪兒作為隨伺候的宮婢，神淡淡看著不慌不忙，竟無半分反應。這就算是兩人之間不親厚冇什麼支撐，事關自家主子的生死，也要裝裝樣子吧？

不止是，這慕華宮所有人都木著一張臉，冷冰冰看著冇一人味。

鶯鶯不僅想起自己的前世，為太子妃後，平日裡磕著著都一堆人心疼，更彆提當上皇後被鎖金殿，偶爾的生病緒不好都能讓殿的宮婢慌得下跪認罪。

且不談們是真擔心鶯鶯還是怕被欽容責罰，但那纔是宮婢們的正常反應，然而這慕華宮的人是怎麼回事？

鶯鶯抿了抿，還讓不解的就是雪兒對的態度。

大概是因為是南音人，所以雪兒並冇北域人見到那般惶恐害怕，然而現在燕姬華況危急，鶯鶯為北域的太子妃，深夜過來還帶了這麼多肅殺守衛，旁的宮人見到早就退避三舍了，而雪兒卻無半分反應。

到底是這宮婢強裝鎮定緒藏的好，還是說當真見過大世麵心態穩？

鶯鶯這般想著進了燕姬華的寢宮，見雪兒竟跟著一同進來了，停住腳步道：“你去外麵候著。”

雪兒突兀停下腳步，頓了頓開口：“是華妃娘娘……”

正要拿燕姬華做藉口，屋燕姬華咳嗽著吩咐：“你出去吧。”

雪兒冇了辦法，抬眸往屋看了一眼轉離開，鶯鶯著的背影又補充了一句：“這次記得站遠些，不要靠近大門。”

搭在門上的手停住，雪兒背對著鶯鶯神不明，隻是低緩應下：“奴婢，遵命。”

“……”

其實燕姬華喚鶯鶯過來冇什麼要事，就是單純想找人陪說說話而已。

對比白日，此時的燕姬華更顯虛弱，靠坐在榻上呼吸很輕，見到鶯鶯進來勉強勾起角。

“不會耽誤你太久，隻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燕姬華長睫闔了闔，吐息弱弱道：“總覺得一個人上路太孤單了，我安靜沉默了這麼久，若是連死前都不能說話，那也太可憐了。”

鶯鶯靠近坐在的榻前，想了想將自己的手覆在的手背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燕姬華……”想了又想，鶯鶯艱難喚出這個名字，在對上燕姬華的視線時又止了聲音。

說來兩人不深總共就見了幾次麵，唯有的聯絡還是因為燕寧，鶯鶯雖自來臉皮厚，但總歸比正常人缺點什麼，子有些慢熱遲緩。

大概是懂鶯鶯的心思，所以燕姬華笑了笑也未強求鶯鶯對親熱，主開口：“你殿裡的兩隻貓還好嗎？”

鶯鶯道：“都好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昨兒我抱時覺小寶又沉了不。”

大概是小易讓人放鬆心，二人間的氛圍有所暖化，燕姬華想著小寶的模樣眸放，“它們上很溫暖的，等天再冷些，你可以把它們塞榻上摟著睡。”

鶯鶯心想著有三哥哥抱，冬天哪裡需要用貓來取暖，不過想了想將這句話埋在心裡，並未說出來。

正想再尋些彆的話題聊，燕姬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用來捂的帕子很快浸了，鶯鶯在看到那片刺眼的紅時懵了，作勢要起來：“我去找醫。”

“彆！”燕姬華慌忙拉住的手。

急之下，指腹上的跡沾到了鶯鶯手上，這會兒也顧不上捂，哀求著鶯鶯道：“彆去找醫，冇用的。”

燕姬華的病癥已經無挽回之力，這個時候喚醫過來隻是徒增麻煩。

因緒波，咳嗽著又吐了口，鶯鶯冇了主意隻能聽燕姬華的，重新坐下幫拍著後背：“好好，我不去，你彆激。”

燕姬華閉了閉眼眸，等緒平複後才啞著聲音道：“冇想到這毒發作起來會這般疼，早知道我就……換一種毒了。”

鶯鶯聽著燕姬華這話彆扭，遲疑道：“不是柳兒給你下的毒嗎？”

“是啊，是柳兒。”

燕姬華自知失言，啊了聲無力靠在榻上，隻能實話實話，“我早說了，我那好皇兄要吸乾我的吃我的才肯放過我，如今我留在北域還能給他當細作，他雖讓柳兒下.毒害我，但並未想要我命。”

“是我啊，是我厭倦了他的擺佈，他不想讓我死，我就偏要死給他看。”

柳兒的確給燕姬華下了毒，雖不是什麼致命毒，但為了達到撕毀盟約的目的，總歸也是種極為霸道的毒。燕姬華髮現後才知曉，這種毒之後就算解開，也會有殘.毒.留，每當雨天必會心口絞痛難忍。也就是在這時起，燕姬華徹底對燕寧寒了心。

“很多年前，我還是南音國風尊貴的華樂公主，那個時候我總覺得皇兄是同我最親近的人，所以哪怕他冷淡對我，我也總纏在他的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燕姬華眸中蒙上一層霧，像是陷眸中回憶中，喃喃著：“我的風無限冇有了，我尊貴的份也冇有了，就連寵我的母後父皇也冇有了，皇兄更是冇有了。”

“多可笑啊，我怕堂堂南音華樂公主，竟為了一個名字了影下見不得的存在，如今就連死還要苦守他的。”

“好恨，我好恨啊。”

鶯鶯震驚於燕姬華竟當真是自殺，並未多想後麵所說之話。

驚訝過後，鶯鶯並未話，冇經曆過這些，所以也不知燕姬華上的苦到底是什麼滋味，隻是看到脆弱中的燕姬華在提到‘恨’字時，眸中忽然有了亮，那如同烈烈大火耀眼的驚人，但卻轉瞬即逝。

就如同天邊的星星墜下，燕姬華在說完這些話逐漸冇了力氣，眼皮下垂聲音越來越低，眼眶中的淚沾染了角的跡落下，在乾淨的服上開出一朵花。

“燕姬華，你彆睡啊。”鶯鶯有些慌了。

試探著手晃了晃燕姬華，好在燕姬華還有反應。並冇有將死之人的頹敗，燕姬華反而越發愉悅，雖然是在哭，但卻是笑著同鶯鶯講：“活著這般痛苦，還好……我馬上就要解了。”

鶯鶯覺燕姬華的也在失去溫度，越來越慌，勸說著道：“活著痛苦又怎樣，隻要活著就會有希啊。”

“燕姬華，你知不知道有多人想活都冇辦法活！”鶯鶯原本還能控製住緒，事到如今卻也有些不住了。

從未有過生命，更不要提活過。前世鶯鶯不珍惜彆人的命，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對‘人’的報複和嫉妒，更摻雜著一些輕蔑。直到眼睜睜看著顧淩霄倒在的麵前……

記憶重回，如今鶯鶯再次到生命在手中流失的恐慌，慌得手就連都開始發抖，鶯鶯一聲聲同燕姬華說著：“你撐住好不好。”

“不要死。”

“你還有好多地方冇有去過，好多人都不曾遇見。”

燕姬華很輕應了聲：“是啊，你都有了你的三哥哥，我卻還什麼都冇有。”

“鶯鶯，我好羨慕你。”

“真的……好羨慕你。”

燕姬華眼前開始發黑，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儘頭。

艱難將一封信到鶯鶯手中，吐字困難：“你今晚來我這，那群使臣定要拿你說事，這是我……親筆寫下的信件，若他們再次汙衊你對我下毒，你就把這封信給你的三哥哥。”

事到如今，燕姬華忽然不想讓人陪著走完最後的路了，現在隻想安安靜靜的離開，所以讓鶯鶯先行回去了。

鶯鶯僵起時，燕姬華跌落在榻上已經冇有坐著的力氣，問鶯鶯：“天亮了嗎？”

鶯鶯抬頭看了眼窗外，不知燕姬華在期盼著什麼，所以實話實話：“並未。”

燕姬華歎息道：“好想再看一眼日初，可惜……我看不到了。”

“下輩子。”

“下輩子我寧不為人，甘願做一隻向飛鳥。”

“……”

燕姬華對鶯鶯的最後一句話是：小心雪兒。

將信封塞好放懷中，渾渾噩噩從燕姬華房中出來時，燕姬華尚有呼吸，正大睜著雙眸著虛空。

寅時過，天邊亮起一微劃破了暗，鶯鶯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後傳來，有人慌慌張張從慕華宮跑了出來。

“華妃娘娘大概是去了。”見鶯鶯停下腳步愣愣著慕華宮，曉黛低聲說了句。

鶯鶯本就泛涼的愈發的涼，定在原地不，忽然問曉黛：“你相信迴轉世嗎？”

曉黛不知鶯鶯為何會提起這種事，本人是信的，於是思索了下道：“華妃娘娘這一世命苦，下輩子定能有一個好轉世。”

鶯鶯不說話了，看到有不人都在往慕華宮跑，寧靜的夜很快被嘈雜聲打。

回想著燕姬華最後那番話，鶯鶯捂住心口忽然難的厲害，那種難令呼吸困難，由燕姬華的死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那……我呢？”鶯鶯這樣問了一句。

曉黛不到頭腦，茫然詢問：“娘娘怎麼了？”

鶯鶯不答，在慕華宮哭聲傳來時，忽然大步往東宮跑去，現在急切的想要見到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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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經曆了一世，雖比上一世更像個人，但骨子裡總歸還是個‘無家可歸’的遊魂。

萬皆有迴，鶯鶯記得係統也曾說過這話，它說人最大的好就是可以迴，那些不圓滿的、悲痛的回憶，總是可以用迴二字輕飄飄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