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小丫鬟並小廝們見三姑娘過來了,不免心中顧忌,也有些怕了,便不敢明目張膽地去看,只低著頭繼續灑掃,或者躲到一旁看。
王嬤嬤和這周姨娘正吵著的時候,忽覺得不對勁,周圍很是安靜,再轉一看,竟是顧煙立在那裡呢。
這周姨娘見此,頓時一驚,知道三姑娘顧煙素來是個寬厚的,敬重王嬤嬤哺之恩,並不會責備,怕是今日自己和這王嬤嬤吵架,倒是要得不喜了。
當下忙上前,賠笑著道:「原來姑娘病好了呢,原還想著,帶著阿雲過去看看姑娘呢。」
與周姨娘完全不同的是,王嬤嬤一見顧煙,面上便出喜:「姑娘啊,你快些看看,也就是這幾日你病著,我這把老骨頭竟然被欺到這個份上了!」
說著,便親自過去扶著顧煙,竟是要顧煙幫說話的樣子。
可是顧煙手輕輕一,便將躲開了,那王嬤嬤的手訕訕地僵在那裡,一時有些不解。
顧煙此時,終於輕啟紅,涼淡地問道:「這一大早的,也不怕冷,就站在這風口上吵?」
周姨娘見此,忙上前道:「原不是要吵,只是今日個阿雲的一個耳墜丟了,我這不是心急嘛,便多問了幾句,誰知道竟然驚擾了姑娘!」
顧煙點頭,淡道:「二姐姐的東西既然丟了,那必然要找。別說是一個耳墜,便是一塊布頭,主子的東西丟了,哪裡有不找的道理,不然沒得縱容了刁奴。」
這一行話說出去,猶如金石相擊,清脆淡定,只聽得王嬤嬤心中泛涼,小心瞥了眼自己旁邊那兀自跪在那裡的兒子,想著今日個姑娘莫不是轉了子?
顧煙清凌凌的水眸瞥向一旁的綠綺,吩咐道:「綠綺,扶我回房,今日的事兒,總是要細細盤問一番。」
回到西廂房,顧煙一邊坐在那裡品著茶,一邊瞥向一旁恭敬低頭立著的王嬤嬤和周姨娘。
那狗兒並沒敢進屋,只在屋外靜候著。
顧煙一盞茶品了幾口,這才雲淡風輕地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一時王嬤嬤和周姨娘爭先恐後地說起來,兩個人你一我一,漸漸地把事說清楚了。
府里的二姑娘顧雲乃是周姨娘所出,今年是二八年華,雖則訂下了親事,但還未曾出閣。今日個早晨,周姨娘發現顧雲的一對兒翠玉耳墜兒,竟然只剩下了一個。
當下便問了房中的丫鬟,卻都說沒見的。周姨娘原本也是疑心房中丫鬟摘下來放在哪個角落忘記了,可是若說忘記,總不能只剩下一隻啊?
因想著或許是丟在哪個角落,便將房中翻箱倒櫃找了一番,卻是並不見半個蹤影的。
周姨娘講到這裡,便哭訴道;「三姑娘啊,您也知道,那翠玉耳墜兒,還是去歲二姑娘及笄之時,老爺命人給做的頭面中的一對兒,不曾想才不過一年的功夫,竟然這麼丟了,若是老爺以後問起來,可怎麼是好!」
顧煙自然是知道那翠玉耳墜的,那翠玉上等極品,因得了兩個雨滴那麼大,只做了一對兒翠玉耳墜,父親原本說是要留給自己的。可當時恰逢姐姐及笄之時,於是顧煙便提議送給了姐姐顧雲。
上一世的時候,就記得那翠玉耳墜先是丟了一個,後來剩下的那個也在顧家敗亡之後,不知所蹤了。
王嬤嬤此時已經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姑娘,你可要為我這把老骨頭做主,不過是昨日個去過二姑娘房中,怎麼就把這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呢?難道姑娘房中出來的人,竟是像個做賊的樣子嗎?」
周姨娘一聽這話,也是急了,指著王嬤嬤道:「你自己做了賊,可不要東扯西扯,沒得牽扯姑娘做什麼。」
說著,又急忙對顧煙辯解道:「姑娘,我可沒有什麼意思,並不敢冤枉姑娘房中的人兒,只是我房裡,原本不過那幾個人罷了,又不曾出過府,如今搜個底朝天,總不能是們做的,而這幾日前去二姑娘房中的,也只有王嬤嬤了。」
顧煙見此,垂眸,略一沉,便道:「今日晨間,你們二人在院中大聲喧嚷囂,擾了主子清夢,如今先出去站兩個時辰吧。」
周姨娘不曾想到顧煙不提那翠玉耳墜的事兒,反倒提起晨間撕打之事,不由急了:「三姑娘啊,等老爺回來,總是要問起那翠玉耳墜的……」
顧煙手中的茶盞,輕輕扣在金楠木桌上,發出不輕不重地清脆一聲。
這一聲,雖然並不響,可是因了那清冷的神,卻有幾分威儀。
於是周姨娘頓時不敢說什麼了,白著臉,不甘心地出去了。
王嬤嬤見此,自然是高興了,只以為今日這事兒算是揭過去,想著姑娘到底是向著自己的,當下高高興興地出去站著罰。
待這二人都出去后,顧煙命綠綺道:「去二門外找你的哥哥藍庭,命他不許聲張,速速去東二街的胡家當鋪,問問昨日個可曾有人典當過一隻翠玉耳墜,若是有,便把那掌柜過來當個見證。」
綠綺母親本是顧煙那逝去母親的陪嫁丫鬟,後來生下了藍庭和綠綺后,因病去了。這些年綠綺一直陪在顧煙邊,而那藍庭則是在府里當差,平日里管著幾個小廝,出行之時為顧左相鞍前馬後地伺候。
別看這藍庭不過十七八歲,可是生得清俊,做事穩妥,是一向得顧左相倚重的。
只是這次顧左相前去邊疆犒軍,因不放心家裡,倒是把藍庭留在府中幫著照看。
綠綺得了姑娘的命令,當下忙點頭,急匆匆出門去了。
而周姨娘和王嬤嬤,一個滿心歡喜得意,一個沮喪不甘,就那麼站立在屋檐前。
此時也該是用早膳的時候了,房中的兩個三等小丫鬟煙鎖和雲封去了廚房,取了早膳過來,卻是象眼小饅頭、鴨子餡提褶包子、攤蛋,幾個爽口腌菜。除此,還有一碗蛋牛羹。
那牛羹,要說起來也是顧左相心疼兒,知道兒一向弱,又想起那早早離世的夫人,聽人說牛補人,便特意命人養了一頭牛,每日里讓兒喝上一盞牛羹。
顧煙此時也是了,便在大丫環青峰的服侍下,凈了手,開始用起早膳。
顧左相是一個講究的人,別看如今住著不過一個三進的宅院,比不得豪門顯貴鐘鳴鼎食之家,可是到底份在那裡擺著呢,權傾朝野,他要什麼沒有呢?
如今府里灶房的廚子,那本是一代名廚,便是宮裡的都未必及得上呢。昔年聖上來府里用膳,還直誇府里的小腌菜別有一番滋味,不是宮裡的能比的呢。
顧煙十年奔波勞累,過得是下層實僕婦的日子,如今喝了一口牛羹,品著那連聖上都誇讚過的獨家小腌菜,不免慨,想著這若是夢,未免太過真實了。
那牛羹香甜綿,喝在口中,是濃郁的舒暢,顧煙一邊品著,一邊忽而開始想念起了父親。
努力回憶了下,約記起,自己未出嫁時的父親,正當壯年時的模樣。
一時用完早膳,眼看著也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顧煙不疾不徐地漱口凈手了,又命人取來了自己的古琴,臨窗弄。雖則數年不曾過,可這琴技不是記在腦中心裡,而是銘刻在手中,流淌在中的,當下長指輕輕撥,悠揚聽的琴聲便從西廂房中緩緩流淌而出。
而屋外,游廊上的王嬤嬤和周姨娘,面上都有些疲倦起來。一早上,還未曾用膳呢,就這麼站在這裡,來往的丫鬟也竟然不敢過來送件披風衫。這剛剛秋,天都涼了,若是走著也就罷了,可是一直站在這裡,只站得兩隻腳都發冷。
們彼此看了對方一眼,王嬤嬤面上有了慍怒,瞪著一旁走過的小丫鬟煙鎖,想著這小丫頭也忒不識好歹,平日里對也還算看照,小兒吵嚷著還要認乾娘的,如今倒好,竟然是看都不曾看一眼了。
也就在這時,綠綺回來了,走過西廂房這邊的時候,面上綳著,看不出什麼來。待到一進了屋,就忙將剛才哥哥所彙報的都一一回稟了顧煙。
果然,昨日個府里的狗兒是去過胡家當鋪的,還曾典當了一個東西。
「姑娘放心,哥哥已經把那胡家當鋪的掌柜,以及親自接待了狗兒的夥計,還有那翠玉墜兒,典當底票,統統都帶了過來,斷沒有讓他賴賬的道理。」
綠綺干了這件事,眉飛舞的。
顧煙聞聽,輕輕點頭,不過眸中卻是泛冷,想著這狗兒都不曾掩飾,便明目張膽地去胡家當鋪前去典當,可真真是膽大包天,也不過是是仗著自己平日里寬和,有恃無恐罷了。
當下顧煙起,走出房門。
站在那裡的王嬤嬤和周姨娘見了顧煙總算出來,忙都上前賠笑見禮。
顧煙正眼都不曾看一眼,只是吩咐道:「隨本姑娘前去二門外。」
說著這話時,便已抬腳而去了,徒留下一抹香影。
王嬤嬤和周姨娘都不知道這其中是什麼古怪,當下也就忙跟隨上了。
此時顧煙徑自來到了二門外,那藍庭已經領了當鋪掌柜並夥計在那裡候著。
這大昭朝因曾有三朝帝王皆是帝的歷史,綿延幾乎百年間大力推行制度,並設立了子學院,培養並選拔文武,以至於自這帝開始,對子錮束縛之禮日漸鬆,子並不拘囿於深閨之中,也因為這個,顧煙當下也並不顧忌,徑自接見外男。
藍庭穿著一月白的長袍正候在那裡,見了顧煙盈盈裊裊地走來,眸中微,忙上前見了禮。
顧煙目掃過藍庭,卻見那十七八歲的年,臉龐上有著年老的稚,想起後來的種種,不免心中慨,當下微點頭。
這邊藍庭見顧煙臉上清冷而蒼白,秋日的映過來,絕的容彷彿一滴晨花上的珠般。
一時他竟有些恍惚,莫名想著當日頭炙熱時,會不會隨之化作一縷輕煙,就此消失在眼前?
不過藍庭到底是事沉穩的,當下忙揮去腦中這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恭敬地上前稟道:「姑娘,這是胡記當鋪的掌柜,併當日的夥計,如今都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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