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沈越和顧清說著話,他是個極為聰穎的孩子,天資極高,過目不忘的,如今把一些有趣典故和笑話講給顧清,把顧清聽得有滋有味的。
阿煙從旁聽著,心裏越發泛冷,不過面上卻依舊帶著淡笑,只溫婉含蓄地著這兩個男孩子,並把手中剝開的栗子遞給顧清吃。
顧清對這位比自己大五歲的哥哥實在是已經充滿了敬仰之,當下拉著他的手,崇拜地道:
「沈哥哥竟然如此博聞廣記,實在是讓顧清大開眼界。」
誰知道沈越卻綻開天真的笑容,轉首看向一旁的阿煙:「顧家姐姐應該都是知道的吧,若論起博聞廣記,顧家姐姐才是博覽群書無所不知呢。」
顧清平日裏只覺得自己姐姐溫聰明,待自己又好,實在不知道姐姐還有這等本事,當下越發敬佩地向阿煙。
阿煙將手中剝開的那栗子細心地拂去了外面那層薄皮,就此遞給顧清,顧清順著姐姐纖細的手,吃下那栗子,炒得脆響的栗子吃在中,自然是滿口溢香。
沈越從旁怔怔著,忽而間眸中就現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痛意,彷彿被人用刀在清澈的眸子上劃出了一道傷痕,又如白玉微瑕的那道裂。
他就這麼著阿煙的作,半響后垂眸,抿笑了下,低聲道:
「阿清有這樣的姐姐,實在是讓人羨慕呢。」
阿煙低著頭繼續剝栗子,卻不曾說話。
其實上一輩子的顧煙,為了讓沈越在讀書之餘解悶,可是給他講了多有趣典故和笑話呢,那個時候的沈越不是也誇博聞廣記麼。
如今沈越講的這些,其實不過是把當日顧煙所講複述一遍罷了。
偏生那些故事笑話,有些本是書上不曾有的,是顧煙一個人編造出來的。
阿煙抬首,輕輕一笑,對著沈越道:「沈家小公子,素日裏都是誰來照料你的起居?」
沈越從旁凝視著,搖頭道:「邊不過兩個嬤嬤並幾個丫鬟罷了。」
阿煙點頭,淡淡地道:「沈家小公子乃是侯門貴府,自然比不得我這小小宅院,想必家中必然是奴僕群,小公子若要吃栗子,必然有人剝了筐的送到你面前。」
顧清不知道其中就裏,當下點頭道:
「姐姐自然說得是的,我們家中,不過是三進的宅院,平日裏奴僕到底有限,不像是沈哥哥般,必然是鐘鳴鼎食出間有眾仆擁簇。」
沈越聽到這話,低頭笑了下,便彷彿忽然來了興緻,問顧清道:
「我家中確實略顯大些,後花園中更有湖水山石,平日裏我在後院中讀書,聽著鳥語花香,看著碧波秋水,倒是別有一番風雅,若是顧弟不嫌棄的話,倒是哪日過去,陪著我住上幾日,我們兄弟二人也好一起讀書說話。」
顧清聽了,睜大眼睛,心中顯然是頗為嚮往的。只是他到底年,不敢擅自做主,於是轉首看向阿煙。
阿煙抬眸,審視著沈越,沈越和善地含笑,就那麼坦然地著阿煙。
四目接間,阿煙終究垂下眸子,輕聲道:「既是沈小公子邀你過去,你便過去玩幾日吧,只是一則要得父親應允,二則過去了萬萬不可如在家中一般頑劣,倒是給小公子惹了麻煩。」
顧清見姐姐如此說,知道素日父親最寵姐姐,必然不會拂了的意思,這事兒已經是八沒問題了,當下險些跳了起來,撲過去拉著阿煙的手,眉開眼笑:
「姐姐,你最是疼我了,果然沒錯的!」
沈越從旁看著這親昵的姐弟兩,抿依舊在笑,只是那笑卻不曾到他眸中。
阿煙覺得好笑,抬眸著沈越,疏淡而禮貌地道:「沈家小公子彷彿臉不好,是哪裏有不適嗎?」
沈越俊的臉龐如玉一般,只是缺了幾人間煙火氣,當下他聽到阿煙這麼問,聲道:
「是自小的不足之癥了,打娘胎里來的,大夫曾斷言,說我活不過弱冠之年的。」
阿煙輕笑一聲,卻並沒有什麼關切之詞,只是越發疏離:
「相信府上必然延請名醫,為小公子診治的,公子不必憂慮。」
沈越這個人,要說也是個命苦的,有了那麼一個私奔而走的娘,生下他后就跑了。
或許是因為他在娘胎里的時候經歷了那樣的,又是不足月的孩子,生下來就弱。
當年阿煙一個人帶著他辛苦照料的時候,他才十三歲,病貓兒一個,旁人見了,都說怕是活不過幾年的。
後來阿煙費盡心思,從牙裏省出銀兩來,買了那些補品為他調理。後來又帶著他去拜訪一位世的居士,那位居士在醫上未見得多麼高明,卻是最擅長為人調理子的。
為了讓那居士為沈越調理,每日裏都要為那居士洗做飯,伺候日常起居。
當然了,也是因為這個,時候一長,那位居士倒是對頗為賞識,又知道識字的,便讓幫著抄寫醫書,也給一些銀兩做報酬。
眼前這沈越,既然如一般記得前生事兒,那想來必然會找到那位世居士,求他繼續調理的。
至於以後晉江侯遇到的事兒,無非是在永和帝駕崩之前,因為鎮江侯投敵一事得罪了永和帝,從而讓年邁的永和帝發了雷霆,摘去了爵位。如今這一世,有這麼一個沈越,也自然是能設法避免,逢兇化吉的。
是以對這沈家叔侄,便是有幾分余,也毫無半分眷。
他們自能過得極好,只盼著別來招惹就是了。
沈越如今打得主意,無非是藉著顧清,重新和道,或者甚至打著讓自己再次嫁給他那叔叔的主意。
阿煙想起這個,也不過是一笑置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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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晉江侯府祖孫三人在顧左相府中用了午膳,過了晌午後,又閑談半響,終於是要告辭了。因此時顧家那棵棗樹上的棗子正是收棗的時候,顧齊修便命小廝們上前去摘棗,給那晉江侯帶著。
上一次阿煙摘棗,顧清不曾知道,他好生失落了一番。
如今他興緻來了,便拉著沈越也一起隨著小廝上前摘棗。沈越見顧清興緻高,也不顧自己弱,順著梯子勉強上了那棗樹,陪著一起摘了一些棗子。
臨別之前,沈越眷地了阿煙一眼,拉著顧清的手,笑著叮囑道:「過幾日可要去找我玩耍。」
顧清自然是連聲答應。
一時等到這晉江侯去了,顧齊修把兒到了書房,笑呵呵地問道:「你覺得這沈家二公子如何?」
晉江侯兩個兒子,一個因為個煙柳子就那麼沒了,獨獨留下沈越這麼一個獨苗,而另一個兒子就是這沈從暉了。
剛才閑談之中,聽著那話中意思,這爵位自然是要傳給那沈從暉的。
顧齊修思量半響,覺得若是嫁給這晉江侯府,倒是也不算辱沒了自家兒。
阿煙卻是搖頭,笑著道:「才不要呢,你看這沈家二公子,長得比個人還俊俏呢,我若是找一個這樣的夫婿,每日裏看到還不是自慚形穢。」
顧齊修聞言哈哈大笑:「我家兒,卻不必如此憂心的,若說起來,這燕京城裏,誰家有我阿煙這等姿容!你原本像了你母親,你母親當年可是號稱的燕京第一絕呢。」
阿煙不想讓父親誤會,便上前,拉著父親的袖子,做出小兒態,撅撒道:「反正我不嫁那沈從暉,他子骨一看就不好,若是誰要嫁給他,說不得幾年便當了未亡人呢!」
顧齊修想想也是,笑著點頭:「這個回頭倒是要問一問的。」
阿煙輕嘆,笑道:「也不必去問,左右我是不喜的。」
一時和父親說笑著,因說起明日個還要去子學院,便想起一事,便道:「今日個個時間,倒是想去東街的鋪子去看看。」
那鋪子是當年阿煙母親的陪嫁,阿煙約記得,這幾年應該是一直由自己打理的,也有些日子沒過去了吧。
顧齊修不解:「好好的怎麼要去看那個?」
阿煙心中有事,卻並不細說,只是道:「隨意看看罷了,總不能放在那裏不管。」
顧齊修想想也是,也就由著兒去了。
當下阿煙來到那鋪子,看了這裏的袍后,便來了掌柜,吩咐他道:「你按照我所寫的尺寸,按照這個樣式,給我做一件,料子手工都要最好的,盡量快些吧。」
掌柜看著那尺寸,不由皺眉:「這倒是要量較高的男子方能穿了。」
阿煙卻只淡淡吩咐道:「也不必管那些,你只命人做了來吧。」
掌柜聽此便不再說什麼,當下笑呵呵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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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蕭正峰那一日自從回到了燕京城后,便有些無打采,每日裏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於是他便被他那老祖母過去了。
原來那一日,蕭正峰說起不想娶妻一事,他那伯母又氣又急,便把這事兒告知了他老祖母。
當下這蕭正峰便只能跪在祖母面前,經祖母的拷問。
蕭家的老祖母,要說起來也是有些來歷的,當年竟是隨著夫婿去過沙場的,手上也有些功夫。後來夫婿早亡,便專心在家中拉扯兒子。一共有四個兒子,這四個兒子或從文或從武,從武者有蕭正峰之父,至三品征虜將軍,從文者便是如今掌家的長子,蕭家大老爺,如今正在亳州知州的任上。
因這蕭正峰九歲已經沒了父母,他祖母憐惜他,便將他帶在邊親自教養。是以這蕭家老祖母雖有兒孫群,可是最疼的卻獨有這蕭正峰。
這幾年其實一直念叨著,都是二十四歲的大小夥子了,早已該個家了,也好讓早日抱個重孫。這蕭家大伯母是個孝敬的,所以才催著蕭正峰親娶妻,免得老人家牽掛。
如今這大伯母見蕭正峰堅決不娶妻,知道他是個倔脾氣,自己未必能奈何得了他,於是只好把這事兒說與蕭家老夫人聽了。
此時蕭家老夫人冷著個臉,看也不看那跪在矮榻旁的孫子,只是一個勁地問蕭家大夫人:
「兒媳啊,昨日個你不是說,孫家的三小子都已經娶妻了嗎?」
蕭家大夫人無奈,只好回說:「那都不是昨日個說的,是去年說的了,今年人家已經生了大胖小子了。」
蕭家老夫人一聽這話,頓時咳咳起來,唬得大夫人趕為捶背。
於是蕭家老夫人長嘆一聲:「原來人家都抱上重孫子了啊,真是有福氣的。」
蕭正峰跪在那裏半響,也不敢起來,更不敢說話的。
此時聽到這個,終於忍不住低聲道:「祖母,家中數位堂哥堂弟,不是都已經有了兒嗎?您老人家的重孫玄孫的,可不比人家。」
蕭家老夫人聽了,不但沒開懷,反而越發生氣了,把個矮榻捶得砰砰作響:
「你個不孝順的兔崽子,竟還敢說這話?你可知道,比你小了七歲的堂弟正南都已經娶妻,如今他那娘子也已經有了孕,可你呢?你怎麼如此不長進?你讓我怎麼說好呢,難不等我閉了眼,也看不到你娶妻生子?」
蕭正峰跪在那裏,看著那矮榻被捶得簡直是震天響,心中暗道,自家這老祖母,憑著手中這力道,再是活個二十年怕是不問題吧?
蕭家老夫人不知道蕭正峰正在想什麼,便開始重新絮叨起來,其中不乏罵罵咧咧的話,把個蕭正峰罵得狗淋頭。
不過蕭正峰卻是穩如泰山一般跪在那裏,面無改地聽著,時不時低著頭說個「是」字。
最後末了,這蕭家老夫人也是累了,又有大夫人從旁勸著,終於道:「你也出去吧,自己好生想想。」
大夫人暗笑,心知這是老夫人心疼孫子,怕他跪久了,忙讓蕭正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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