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魏府這樣禮法森嚴的地方穿這副模樣走,必定是出極高無人能管教,否則魏恒為家主,必定怒罵著傷風敗俗將他打出了。
薛鸝覺得他古怪,面上也不敢流出來,沉默片刻,聲道:“郎君的確麗,只是若小山眉換月棱眉,必定風采更勝。”
那男人上下掃了一眼,面上森寒意漸漸消退,說道:“你什麼名字,我為何不曾見過你?”
“在下姓薛,單名一個鸝字。”
“薛鸝。“他重復了一遍,而后皺起眉打量,說道:“容貌不錯,只是裝扮得太過寡淡,毫無生氣。”
這種話說出來實在不討人喜歡,何況妝扮得再如何素淡,旁人也都是贊不絕口,夸贊是清水芙蓉,淡雅秀麗,還是頭一回被人說毫無生氣。
薛鸝心中浮起了些不滿,然而在看到對方一艷麗到刺目的,滿頭晃眼睛的金釵步搖后,也懶得與這種俗氣的怪人計較什麼了。
“郎君說的是,多謝郎君指點。”
那人滿意地頷首。“行了,走吧。”
見薛鸝站在原地沒有,他又催促了一遍。“你不是來找魏玠的嗎?為何還不快走?”
“郎君也是來找大公子的?”薛鸝疑地問了一句,目實在無法不落在他染了鮮紅口脂的瓣上。
他點了點頭,不耐煩道:“還不快走。”
薛鸝見他脾氣不好,也不愿與這種怪人多糾纏。魏玠這樣正經的人,豈會容忍有人穿這副模樣進他的玉衡居,八要讓兩個冷臉侍衛將人趕出來。何況魏恒命魏玠足思過,尚且不知能否見到他一面,又何況是一個荒唐的紈绔。
見魏玠是為了與他獨,與這人一同又算怎麼回事。
薛鸝微斂著眉,為難道:“我忽然想起還有旁的事,不便去煩擾大公子,還是郎君先去吧,我便不跟著了。”
男子斜睨了一眼,冷哼道:“真是麻煩。”
他踢了侍者一腳,沒好氣道:“傘歪了,都刺我眼睛了,瞎了你的狗眼?”
侍者唯唯諾諾地賠罪,很快他又趾高氣昂地往前走,沒有再理會后的薛鸝。
玉衡居的后院種著大片翠竹,高大的竹林將日擋住,偶爾有細碎的日從枝葉的隙間進來,落在地上宛如一地碎金,風吹時碎金浮,如波粼粼的湖面。
梁晏隨好友去了詩會,魏玠留在府中反省過錯。
侍者來報,說是宮里那位來了。魏玠站起,霜白的長衫上映著雜的竹影,不等他前去迎接,不請自來的人已經隨著琴音找到了他的位置。
趙暨步子開闊,邊走邊大喊:“聽聞你被郡公足了,這是犯了何事,竟惹得他如此怒?”
他一走進此,侍者們便紛紛移開眼,亦或是低頭,生怕出異樣的表惹得他不快。
趙暨腦子一向不清醒,若不是運氣好,皇位也不到他來坐。魏氏忠君護住了幾百年,即便君王是個傻子,他們也不會因此得意忘形,生出謀權篡位的心思,因此趙暨雖不被人說教,卻總是要找魏玠說閑話。
魏玠見他裝扮這副稽的模樣,也只是稍一皺眉,淡聲道:“陛下今日的裝扮,實在有失帝王威儀。”
趙暨毫不在乎,直接越過魏玠,坐在庭前胡撥弄琴弦,發出幾聲雜無章的音調,侍者們不約而同地眉頭皺。“便是沒有帝王威儀,朕也是帝王。”
他花枝招展的模樣與這雅致的庭院格格不。
“你若從了夏侯婧的心意該多好,雖惹人厭惡,好在那張臉不算太差,勉強也能下口。你若是討好了,魏氏上下都要好過多了。興許連河間王與秦王的過錯都能揭過去,哪里需要你去擺平。”趙暨說的輕佻,半點不將魏氏嫡長子的氣節與清白放在眼里。若是魏恒在此,必定要被氣得發抖。
夏侯婧如今是皇后,與太后是姑侄,本是前太子的未婚妻。因為前太子目中無人,肆意毆打辱罵府中妾侍,那妾侍不堪辱,夜里趁他安睡用簪子刺進了他的嚨后吞金自盡。先帝本就子嗣艱難,幾個兒子不是天生殘缺便是早早夭折,夏侯信一力推舉之下,趙暨這個算得上周正的皇子便登上了皇位。
趙暨比起殘的夏侯婧已稱得上是寬厚,只是為人愚鈍荒唐,時常做些匪夷所思的事,連夏侯婧都不屑與他往來,索明目張膽的在宮中豢養面首。夏侯婧對魏玠有所企圖,不過是礙于他出高門不敢冒犯,然而的心思卻稱得上是眾人皆知。
趙暨只顧自己快活,全然不在乎什麼臉面,甚至能揚著笑臉與夏侯婧的面首飲酒。齊國上下無不嘲諷唾棄他的無能,幾位封王被夏侯氏忌憚,太后掌權明里暗里打陷害七王,遲早要生出禍端,他卻還有心思扮人來戲弄魏玠。
一旁的侍者聽到他的話都咬牙關,眼底流出不屑來。
魏玠不想與他談論這些荒唐的事,冷聲道:“陛下還是莫要胡說的好。”
趙暨撥開耳邊的琉璃珠串,漫不經心地拂琴弦,說道:“你還不曾與我說,郡公為何你的足,你魏玠竟也有犯錯的一日?”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陛下說笑了。父親訓誡,是因我心志不堅。”
“何不堅?可是與人有關?”趙暨的神變得玩味起來,說道:“方才來時我遇見了一個子,倒是有幾分姿,說我這小山眉畫得不好,不如月棱眉。還算和我的眼緣,若尚未定下婚約,不如隨我進宮去。”
魏玠抬眼看他,說道:“陛下說的子應當是薛娘子,叔父有意將許給四房的魏縉,陛下此舉不妥。”
“我只是說了句尚有姿,你又怎知是薛氏,你從前不是目中無丑嗎?”趙暨笑起來,鮮紅的大張著,頭上的步搖跟著,顯得他越發不倫不類。“原來心志不堅,正是因而不堅。”
魏玠并沒有否認他的話,也不想與他爭論些無關要的事。
“河間王與秦王已知曉太后的意思,心中早有戒備,若夏侯氏步步,恐會得他們起兵造反,現如今陛下安人心才是要事。加之西南大旱,百姓無所食,民間怨氣滔天,這些時日陛下該在宮中理政事。”
魏玠語氣委婉,換做朝中老臣,已經指著趙暨的鼻子罵他貪圖樂了。正是朝局不穩的時候,他本該在宮中焦頭爛額地理政務,而不是扮作可笑的模樣來魏府勸魏玠給他的皇后當面首。
趙暨一聽到這些話臉便沉了下來,不耐道:“朝政皆有你們把控,我又能做什麼,郡公與太尉都不會坐視不理,何需我去心,這種話不必再說,聽了便煩心。”
正當他還想再問的時候,魏恒得知消息趕來了玉衡居。見到趙暨的第一面,魏恒便氣得深吸一口氣,眼角都不可抑制地了一下。
趙暨從前見到魏恒便心虛地躲開,如今倒也坦然了起來,任由魏恒引經據典將他痛斥了一番,再不痛不地給魏恒賠禮,本來還想纏著魏玠出府游玩,被魏恒瞪了一眼,只好將話咽了回去。
臨走前他還好意地替魏玠說話。“之心人皆有之,何況蘭璋潔自好,必不會惹出子,郡公何必為此怒。”
魏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陛下說笑了,蘭璋日后是魏氏的家主,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更不該被一些狐之人迷了心智。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蘭璋著想,想必他也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魏玠平靜道:“父親教訓的是。”
趙暨輕哼一聲轉過,頭上的釵環又叮當作響。魏恒眉頭皺,不忍直視。
待趕走了趙暨,魏恒回過頭,沉著臉對魏玠說:“你姑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事關魏氏面,莫要讓旁人知曉。”
魏玠應下,等腳步聲逐漸遠去,他的目略顯冷淡地落在琴上。
“可惜了一張好琴,燒了吧。”
薛鸝沒能去找魏玠,卻正好得知梁晏去了詩會的消息,索在他回府的路上等待。
待梁晏提著一包點心回府之時,正好瞧見薛鸝神憂愁地坐在湖邊,看著像是隨時便要栽下去。想到前幾日遇到的禍事,便不由地替憂心,好心喚了一聲:“薛娘子,你在這兒做什麼?”
薛鸝回過頭,目怯怯地著他,也沒有立刻開口。
梁晏不由地心中嘆息,謀害薛鸝的人至今沒有查出來,必定心中驚惶不安,現在連魏玠都被足了,想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梁晏提著糕點走近,安道:“舅父對魏玠這樣好,不會打罵他,過幾日便會解了他的足,你不必替他擔憂。”他說著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笑得有幾分苦。
薛鸝點點頭,神戚戚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表哥哪里會到責罰……”
“何必要怪罪自己,你慕魏玠,他也對你有意,兩相悅本是一件好事。何況你子順,哪里會得罪什麼人,必定是有人對你心生嫉恨故意害你命,如今害人者因你死,只能說是罪有應得,如何能怪到你上。何況只是一介庶民,沒了便沒了,無需為此傷心難過。”魏氏的人因梁晏時常針對魏玠,待他的態度略顯疏離,而薛鸝不同,似乎是真心愿意同他說話。
他也好奇,魏玠到底喜歡薛鸝何。
見薛鸝還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他將糕點丟到侍者手里,輕笑一聲,說道:“你若實在傷心,不如隨我去一個地方,去了便能暫時忘卻所有煩擾,我可是看在魏玠的面子上才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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