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桂急了。
張靜一分明是為他說了好話,說他在遼東還算是盡忠盡職,他滿桂應該心生激才是。
可現在,滿桂卻只想問候張靜一祖宗十八代。
其他軍將們見狀,似乎也回過了神來,于是紛紛道:“陛下,臣也想效力。”
“陛下……臣……”
這些人的臉上,似乎都寫了一行字:我與罪惡不共戴天。
天啟皇帝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卻是淡淡道:“查一些不法之徒,需要這麼多人做什麼?有袁卿家與滿卿家便足夠了。”
眾人已是驚恐到了極點,此時此刻,真是心得厲害,想到………自己從前種種,便想到接下來可能面臨的厄運,頓時心涼了。
倒是此時,袁崇煥心里卻突然覺得輕松起來。
他方才在猶豫,是因為他需要權衡利害關系,可此時他陡然意識到,整個遼東都無僥幸,他現在接的使命,其實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竟是幸運的。
很多事就是如此,起初的時候鉆牛角尖,想不通,可一旦大徹大悟,又想到其他人都是倒霉蛋,自己至不算太壞,一下子,心便鎮定了。
此時,他滿腦子里想的就是如何完使命,怎麼殺人,怎麼抄家,用什麼樣的章程,怎樣防止狗急跳墻,畢竟是讀書人,別的事可能不擅長,可這等事,卻是手到擒來。
天啟皇帝的一席話,已讓這些軍將們的心迅速的跌到了谷底,他們個個面無人,心知大難臨頭,可說也奇怪,此時此刻,他們竟沒有毫反抗的念頭,就好像……他們了去勢的公一般。
“朕在這遼東,待的時候不早了,此番來這里,一是為了清查遼東的積弊,其二,便是殺一點建奴人回去。今日這兩樁事都辦得差不多了,此地也不便逗留,待會兒便要啟程回京,諸卿好自為之吧。”
袁崇煥等人見他說的輕巧,心里更生恐懼。
此時此刻,這天啟皇帝竟讓他們覺得比建奴人還要可怕。
天啟皇帝說著,居然說走就走。
快要走出大帳的時候,天啟皇帝突然駐足,頭沒回地道:“對啦,朕……終究還是留有幾分慈念的,這樣吧,五日,朕給這遼東上下文臣武將五日的時間,若是五日之,乖乖認罪,并且補足當初挪用錢糧所得,朕可以只罷其,并不加害。當然,這私通建奴等罪,卻是不可饒恕的,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天啟皇帝便揚長而去,張靜一等人,自也是紛紛扈從左右,浩浩,這營門之外,居然早有許多的馬匹候著。
天啟皇帝徑自走到一匹馬跟前,直接翻上馬,隨即道:“京中不知如何了,在外太久,朕恐生變,走吧,回京城去。”
聲音落下,其余人也已騎在馬上,接著,浩浩的馬隊,絕塵而去。
留下大帳里的人,此時則細細咀嚼著天啟皇帝最后留下的那番話。
五日自首,可以保命。
雖說錢財沒了,家奴沒了,甚至連烏紗帽也沒了。
可相比于殺頭抄家,這顯然已是極好的結果。
袁崇煥臉慘然著,與大家一道出了大帳。
而在這大帳外頭,竟是一個個的人頭,這些人頭的主人,不久之前還和他們一樣,居高位,如今,那一個個披頭散發的人頭,讓人遍生寒。
袁崇煥臉了,一旁的滿桂看了他一眼,二人彼此換了一個眼神,現在,這遼東的一文一武,都是默然,竟發現,沒什麼可說的。
倒是后頭一個軍將突的奔了上前,道:“袁公,卑將……有事要奏,我平日里吃空餉……”
袁崇煥心有余悸,腦子里細細的咀嚼著天啟皇帝的意圖,心里只覺得實在厲害,便正道:“想要自首,都不必急,還有五日呢,要自首,先從老夫這里來吧,今年……老夫自作聰明,與敵酋通過幾封書信,并沒有奏報朝廷,這是罪一;其二,老夫利用便利,拿走了七十人和一百二十匹馬的空餉,這些……老夫這兩日,就會想辦法補足。至于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老夫奉勸你們一句,事到了今日,想要心存僥幸,已不可能了。那京城里頭,彼此彈劾的奏疏堆的比人還高呢,你們能確保自己心存僥幸,朝廷那邊看了彈劾奏疏,不能察你們的罪過嗎?所以說……這些人頭落地的,乃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過了五日,還有人不能幡然悔悟的,那麼老夫也就不客氣啦,到時到了真格的,誰管你們在遼東有多大的勢,你們在京城里結了什麼人?你們勢力再大,大得過建奴人?你們結的人再高貴,貴得過陛下嗎?”
這一番話……眾將聽了只默默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