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朱由檢徹底地懵了。
他有些不敢去相信這個事實。
這怎麼可能……
他一臉慘然,張大著眼眸,看著王承恩道:“孤王自就藩以來……是一日……一日都不敢懈怠……孤王……那區區流寇……如何能破城……”
王承恩卻已淚流滿面,拜倒在地上道:“信王殿下……這是真的,您……快跑吧,奴婢……殿后……”
朱由檢卻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依舊難以置信地道:“不,絕不可能!城是破不了的……破不了的,孤王還有信王衛,還有王文之……快,快去召他們來見……孤王要見他們……”
王承恩看著朱由檢的樣子,有些不忍心,卻最后還是哽咽著道:“王文之……已帶著人去降了,就是他,迎了流寇城!”
朱由檢整個人都僵住了。
王文之……降了。
這怎麼可能呢?
他是這般的忠心耿耿,他帶兵也一向不錯,他難道不是孤王的左膀右臂嗎?
朱由檢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搖著頭道:“不可能的,王文之忠心耿耿,他絕不會負孤王的!”
王承恩抬頭,看著失魂落魄的朱由檢。
其實王承恩是了解朱由檢的,他雖然口里說著不可能,可實際上,信心已經開始搖了。
這個年人,其實現在已是滿頭白發,熬得幾乎要油盡燈枯了。
朱由檢干瘦的臉上,出不可置信的模樣,隨即又道:“將士們呢?就算是有人要迎賊,難道那些將士不會……”
“殿下……”王承恩悲切地道:“本就沒有什麼將士,所謂的一萬五千信王左衛,其實都是騙人的……奴婢也是方才得知,這事……從王文之帶兵回來開始,就已經傳開了,大家發現…數目本不對,他虛報了一萬五千人,七百多匹馬,可實際上……人數不過兩千余,馬匹不過數十,而且其中多為駑馬……殿下啊……他們這是欺您啊……那些將士,其實都是老弱病殘,甚至還有人,連子都撿不起來,老的得拄著拐杖。可是王家……王家……方才外頭,因為大,所以有人來和奴婢說……王家人……已經準備好了大量的金銀和錢糧來供應流寇了。這些金銀和錢糧……從何而來?還不是從殿下的手里……一點點的摳出來的?”
朱由檢就像一下子給干了力氣般,踉蹌了幾步,而后一下子跌坐在了椅上。
他雙目無神,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歲,口里道:“你騙孤王,你一定是在欺騙孤王……”
說著,淚水已是流淌了出來。
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是欺騙呢?
分明……孤王對他,可謂是推心置腹,孤王對他,是掏了心窩的啊。
王承恩哭道:“事到如今……奴婢……怎麼敢欺瞞殿下呢……這些都是千真萬確啊。殿下可以出去看看,看看外頭……現在莫說是城門,便是在街上,也有不人都要迎義軍呢!若非是王文之如此,何至于……區區流寇都能破城?”
朱由檢僵住了。
他低著頭,臉越發的可怕起來。
和所有被詐騙的人一樣。
起初是不相信。
而后是懊惱和悔恨。
朱由檢此時竟不再哭了,他收了淚,只凝視著王承恩。
王承恩此時顯得有些急切,道:“殿下還是快走吧,再不走,就怕來不及了,奴婢還可抵擋一陣。”
朱由檢卻是搖頭道:“不能走,孤王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歸德就是孤王的封藩,孤王守土有責,死也要死在這里。孤王不能走,也不能俘,天潢貴胄,皇家脈,當今皇帝的親兄弟,豈可落在賊子之手……流寇所過之,人人都在迎賊,當地的吏不是遁走便是乞降,死節之人,寥寥無幾,那麼,這一切就從孤王開始吧……”
王承恩嚇了一跳,他立即明白了朱由檢的意思。
“殿下三思。”
“你是了解孤王的,孤王既然決心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說罷,朱由檢站了起來,直直地看著王承恩:“給孤王取白綾來,要快,否則……就來不及了。”
王承恩搖著頭不肯。
朱由檢然大怒,隨即親自取了一長繩,搬了錦墩,踩在上頭,將長繩結好。
王承恩不敢上前朱由檢,可阻止不是,不阻止又不是,只是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腦袋已磕的都是。
他臉慘然,悲切地大著:“殿下,殿下……我們還有機會趁出去的,殿下……您不能死啊……”
朱由檢踩在錦墩上,滿眼絕,一臉悲愴地看著王承恩:“你……你……很好……只是你不過是一個宦,只怕……沒什麼用。你去請溫長史,等孤王死后,你請溫長史來,他素來是忠心且有辦法的人,你告訴他,請他帶著朱慈烺,潛逃回京,皇兄……會想辦法護佑世子的……皇兄……會……”
說到這里,他已泣不聲。
王承恩卻哭得更厲害了,邊哭邊道:“殿下,那溫長史也降了,有人在街上,看到他的三公子帶著人迎賊,還說溫長史去了城樓……”
朱由檢聽罷,雙手依舊還掛在吊繩上,臉卻又僵住。
他深吸著氣,眼睛卻瞪大了,竟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