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奇怪的韻律，他從來沒聽過，卻讓他無端想起，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曾經給他哼過的謠。

雖然曲調不同，但帶給他的卻一樣，讓人覺得寧靜，心安。

閉上眼睛，就讓人無端想起月夜的蟲鳴，微微吹拂的風，混著清新的青草味，微微吹拂在臉上，那是他第一次隨父親出征，夜宿在草原曠野，枕著草地睡。

頭頂蒼穹浩瀚無垠，星布，碎芒閃爍，耳邊是帳篷里此起彼伏的鼾聲，篝火靜靜燃燒的噼啪聲，噼啪，噼啪，噼啪……

噼啪聲越來越大，火苗越來越熾烈，忽然竄起，騰起一條火龍！

火龍橫卷畫面，熾烈沖天，照亮了半個夜空！

夜空下，場景忽換，門頭高闊的大宅院籠罩在火之中！此起彼伏的喊聲，呼救聲，和門外太監宣旨的聲音織在一起。

門外，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穿甲胄士兵，手挽強弓，燃燒的箭矢飛到宅院高空，又如繁星墜落，一陣又一陣，無休無止。

門，男人的怒吼，子的尖，孩子的哭啼，響徹云霄，卻最終都被滔天的火勢湮滅！

大門終于開，里面沖出來的人還未跑下臺階，便被了篩子，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就連抱著兒的婦人也不放過！

箭矢穿過紫婦人的脖頸，鮮噴過，婦人倒地之時仍不忘護著懷中兒。然而那孩子，上著三只箭，頭早已垂下。

凌云璟目眥盡裂，忍不住想飛撲過去，然而他仿佛被定了，一也不了。嚨更像是堵進了一塊重的棉花，發不出聲音，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娘！弟弟！”

他大喊一聲，猛地坐起，滿頭大汗。

窗外已是一明月，夜靜謐。

屋燃著一盞燈，原本正伏在桌案，在燈下捧著書卷看得聚會神，被他突然的一聲嘶吼驚得站起。

“你醒啦？”

辛晴睜著一雙烏靈的杏眼，眨也不眨地著他。

凌云璟沒有回答，手反復的握拳，松開。

心中煩悶，焦躁難安。

想破壞，想殺人，想毀滅一切，想顛覆這不公的世間！

“你怎麼在這里？”他冷冷冰冰地沉聲問。

辛晴聽他聲音低沉，心想他必定是起床氣還沒消，于是小心地覷著他，聲說道：

“村里有人發了急癥，師父被請去了。臨走之前讓我看著你……”

年眉頭一直皺著，抬手額角，滿臉不耐。

辛晴心思玲瓏，立刻察覺到了他的低氣，想到方才那一聲娘喊的撕心裂肺，一定是做了噩夢。

他心結難消，這個時候，還是放他一個人靜一靜的好。

“你不？飯菜做好了，在鍋里溫著——我去給你端過來。”

說完，不等他反應，趕出了屋。

凌云璟看著纖細的影消失在門口，靜了一瞬，抬腳也出了屋，朝著和相反的方向走去。

——

辛晴端著飯菜回來，看到的自然是人去屋空。

放下飯菜，出屋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沒見人。

這竹屋也就五間，正屋是師父的臥房，兩間廂房，分別是兩位師兄的房間。一間藥房，凌云璟在住，剩下一間就是廚房。

“凌云璟！”

“你在哪？”

沒有人回答，四周一片安靜。

那就是出去了？

辛晴站在院門口踟躕。

出去找他？現下已經天黑，外面竹林里都是機關，一不小心就會要了的小命。

掉頭回去，不打算管他了，反正在他上長著，他去哪，如何能管得著？

然而師父臨走前囑咐的話音猶在耳邊。

“徒兒啊，看牢那臭小子，別讓他我酒喝——哼，他一喝酒，狗都招架不住。”

正想著這話，路過正屋，卻聞到了一酒味。

辛晴大驚，趕推門進屋。屋沒有點燈，然而借著月，看到師父放酒的柜子敞著門，地上一壇碎裂的酒，空氣里到彌漫著酒的醇香氣。

凌云璟一定是拿了酒跑出去了！

他喝了酒，出去能去哪……不會是柳家吧！

辛晴心頭一跳——如今柳尚書還沒回府，凌云璟這個時候去柳府，非但發現不了全家滅門的線索，還被柳家發現是通緝犯！若是通知朝廷，派人來抓……偏離劇，那后果不堪設想！

不行，得找到他，把他拉回來！

辛晴回屋找了盞燈籠，急匆匆就出了院門。

——

竹林很暗，月只能過枝葉的隙照進來，星星點點地灑下。

辛晴提著燈，小心翼翼的走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心里咚咚地敲著小鼓。

不僅怕不小心到機關，更是怕一些玄學上的東西。

在原的記憶里，這后山本就是人畜不敢來的地方，聽說是因為早前戰死的人太多，來不及葬，都扔在了這里，氣很重，據說一到晚上都能看到人影飄飄，鬼哭狼嚎。

辛晴雖然不信，然而耐不住這夜晚的竹林實在是森，走在里面像是進了空調房，涼颼颼地著冷，風吹過脖子，都能激起一片皮疙瘩。

“凌云璟……凌云璟……”

辛晴了手臂，左瞧右看，不時地喊兩聲。

越往外走，竹林越稀疏，線亮了些，站在暗，過竹子子間的空隙，看到了前面的人影。

墨發高束的年，正站在竹林外的空地上。

月如煙似紗地籠罩在他周，有種不真實的朦朧。

年形勁瘦，窄的腰筆如竹，背對著，似乎正仰頭灌酒。

“嘩啦！”

許是酒已經喝完，酒壇子被他狠狠砸下，發出清晰的碎裂聲。

辛晴張了張，剛要開口喊他，就見年手中寒一閃，在月下祭出一柄長劍，瞬間揮起來！

劍氣破空，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上下翻飛，左右盤繞。

年姿矯健，出手驟如閃電，劍過，習習生風，落葉紛崩。

他面無表，劍眉斜飛鬢，眸漾著徹骨寒意，氣勢凌厲迫人。

辛晴呆呆地看著，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那些被他藏起來的真……被窺到了。

飛揚矯健，桀驁凌厲，鋒芒畢，他就像他手里面的那把劍，待重見天日之時，必定哀鴻遍野，流河！

“凌云璟……”

辛晴喃喃出聲，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

突然，似乎踩到了什麼，腳下頓時微微一陷。

只聽“咔噠”一聲，竹林上空，咻咻聲響，從四面八方，驟然飛來箭雨！